她没说破，只是默默记下。
那天之后，她们开始定期见面。有时在便利店，有时在公园，有时干脆就在老教学楼外远远眺望??那栋楼已被封锁，即将拆除。
而林小满的生活，也在悄然变化。
她开始写日记，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记录。她写下每一个梦到墨墨的夜晚，写下苏晓终于敢提起妹妹时的颤抖，写下李砚秋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朗读自己写的诗。
她甚至报名参加了社区写作班。
老师让大家写一篇题为《我最难忘的一天》的文章。其他人都写了旅行、毕业、婚礼，而她，交上去的是一篇名为《我为一只猫举行葬礼》的散文。
老师读完后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谢谢你写出来。”
那天晚上，她梦见了墨墨。
不是在火中哀鸣的小猫，而是一只成年的黑猫，毛发油亮，眼睛如琥珀般明亮。它蹲在樱花树上，尾巴轻轻摆动，看着她笑??猫怎么会笑？可她就是感觉到了。
“你过得好吗？”她问。
墨墨跳下来，蹭了蹭她的腿，然后转身跑向远处的光。
她醒来时，天刚亮。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金色的线。她起身拉开窗帘，看见楼下有个小女孩正蹲在路边，小心翼翼地把一张纸折成纸飞机。
那是她前几天随手送给邻居家孩子的日记复印件。
小女孩站起来，用力一掷。
纸飞机摇摇晃晃地飞向天空，穿过晨雾，越过屋顶，最终消失在朝阳之中。
林小满笑了。
她知道，终焉之域或许已经消散，但“无人知晓的葬礼”永远不会结束。因为每一份被说出的痛苦，每一段被承认的记忆，都是一场小小的葬礼??埋葬谎言，祭奠真实。
一个月后，城市晚报刊登了一篇报道：
**《关于十年前校园火灾的心理重建项目启动》**
文中提到，多位幸存者自发成立“记忆修复小组”，呼吁社会关注集体创伤对青少年的长期影响。报道配图是三名年轻女性站在新立的纪念碑前，手中各持一朵白花。
照片下方写着她们的名字：林小满、苏晓、李砚秋。
林小满看到报纸时，正在给便利店门口的绿萝浇水。
王姐拿着报纸走过来：“哎，这不是你吗？你们做的这个事挺了不起啊。”
她擦了擦手，接过报纸看了看，轻声说：“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只是……不想再忘了。”
那天傍晚，她下班路过公园，看见一群孩子在放风筝。其中一个男孩的风筝断了线，纸鸢飘向高空。别的孩子都笑他笨，只有一个小女孩跑过去，抱住他说：“没关系，它飞走了，但你记得它呀。”
林小满停下脚步，久久注视着那个拥抱。
她终于明白，所谓“无视规则”，从来不是践踏秩序，而是在看清真相后，依然选择相信人性的光。
她掏出手机，拨通苏晓的号码：“明天有空吗？我想回一趟学校旧址。”
“当然。”苏晓说，“我带相机。”
“还有，”她顿了顿，“帮我买一袋小鱼干。我想……给墨墨留点什么。”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然后传来带着哭腔的笑声：“你还是这么傻。”
“嗯。”她笑着回应，“我一直都没变。”
春风拂过，吹起她的发丝。远处，夕阳熔金，染红了半边天空。
她转身走向回家的路，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坚定地印在大地之上。
这一次，她走得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