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习离开后,玄修躺在梧桐树旁的藤椅上,闭上眼睛轻轻地摇晃着。
殷颜掌灯仔细检查每一处角落,毒烟已被清理干净,账台处的断指残印也被妖法所抹去,风铃的响声亦停止了,暗格的银链也安稳地落回了原处,唯有残存的怨灵气息还被封印在隐蔽的暗角内。
铺门一关,写有探魂符咒的符纸自动贴至门框两侧,借着夜色渐渐融于门身内。
陷阱已经布置好了,就看有没有人闯了。
再看院内,梧桐树旁,飘落在细枝上的叶片恰好落到了玄修的眼睛上,他呼吸均匀,双手安然地交握于腹部中央,仿若未受打扰。
殷颜学着他的样子,也在一旁的藤椅中躺下。
难得的宁静,其实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计渺,是计双双的父亲吧。”她缓缓开口,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玄修没有答话。
她翻了个身,定定地望着他,“需要动用到生死簿的记录,想必已经是堕入幽冥之人,只是这人冲破了阴阳秩序,不仅留在世间,还妄图重生对吗?”
玄修依旧没有答话,他好像是真睡着了。
紧闭的双眼,自然偏移的脖颈,缓慢松开的交握长指,装得还真的挺像的。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大概了。若这煞灵真的是计渺,那计双双救他倒也情有可原,只是你之前曾说过,人族见到同族死去的魂魄,会受到诅咒。”
“那么……”她缓缓靠近他,一字一句顿道:“计双双是否已经受到了诅咒?”
“她的诅咒,和白习有关对吗?”
装睡之人终于有了反应,他无奈道:“殷颜,你还是太聪明了。”
“是你教的好,”她还不忘夸上他两句,“你说过,要学会人间的察言观色,你方才压制白习傀儡丝时和提起生死簿的反应,都与往常不同。”
“哪里不同了?”他睁开眼睛,冷静地对上她的眼神,叶片随着他动作的掀起抖落在地,竟然发出了轻不可闻的环扣相撞声。
锁魂链一直浮于玄修皮下的最近处,他的杀念很重。
殷颜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笃定地说道:“你方才的眼里,有杀机。你特意支开白习,是想亲自去解决计双双吗?”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微滞。
他轻笑了下,偏过头去掩去眸中波澜,没什么情绪地回答:“你还是太会编故事了。”
殷颜霍地站起,正义执辞地指责道:“玄修,若阴阳秩序不可违背,阳人不能复活,死人也不可替棺代命,你想拿计双双的命换白习的命,这是有违天道的!”
玄修抬眸,一动不动地盯了她半晌。
耳边模糊的各种声音从记忆深处不断传来——
“神使,这不算违背天道,就这么做吧。”
“神使,你要为大局着想啊。”
“神使,阴阳棺灵只不过是……”
现实与往昔不断交织,吵得他心神不宁,神骨处的裂痕迅速扩大,他暗暗注入神力却也只是杯水车薪,脊背处逐渐渗出滴滴鲜血。
每每忆起过往,驻心咒的裂痕总会不断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