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们简短的谈话,沈知意的眉头微微蹙起,看来这位陈采官不太好相处啊,还是那种会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
“本官已经说过了,辣椒地就在那里,陈采官来此就是为了看辣椒,为什么还要在这耽误时间?到时不止本官交不了差,知府大人同样如此。”陆镜白语气不太好地说道,转头看向慢几步从车厢里出来的男子,“你来,随我去看辣椒且记录好,以便之后呈上。”
说完,陆镜白竟是头也不回地往最近的辣椒地方向走,走出几步后见对方没跟上来,他语气不由加重:“怎么,还需要本官去请你吗?”
虽然是和陈采官从一个车厢里出来,但明显这名男子的品阶不高,听到陆镜白的话音,赶紧拿着书箱小跑着跟上去。
“陆大人!您等等我们啊,这点小事,怎么能让您动手。”村长在说话间,背在身后的手晃了晃,跟在后面的秦奶奶一看就懂了。
随着村长相随陆大人的背影,秦奶奶也带着众人纷纷跟过去,但凡长眼睛的人都知道陈采官不好相处,于是该走的都走了。
似是听到有鸟叫声飘过,落下一块白团到陈采官身前,吓得他骂了一句,转身进车厢,对候在外的马夫说道:“等陆大人回来了再告知本官。”
“是,陈大人。”车夫老实应答,顺便将马车赶到树荫底下。
“不过是被陛下厌恶之人,竟敢给本官甩脸子!”陈采官愤愤不平地嘟囔道。
辣椒叶子呈深绿状,它的叶茎长得更加茁壮,绿叶之间那抹翠绿带红的辣椒宛如宝石般散发着独有光泽,原本是下坝村村民司空见惯的场景,此时却被画在纸上,引得旁观的人都不敢说话。
以前就知道辣椒长得好看,现在在这精贵的白纸上就更好看了!
男子在旁负责文书,陆镜白在旁补充辣椒细节,村长偶尔在旁补充,在这相对轻松的谈话氛围里,辣椒之事也在册上记载完成。
“村长,这辣椒多久能采摘?”男子礼貌问道。
“得月底咯。”村长还不知那边要多少量,瞥见身边的陆大人,突然壮实了胆子,试探问道,“不知大人那边要多少?我们保证挑最大最好的过去。”
“八十文一斤。”陆镜白在旁提醒道。
男子微愣,一度怀疑这位曾经的状元郎是读书读傻了,可眼下身为属下,可不想跟着吃挂落,于是小声说道:“陆大人,这是知府大人要的,哪能……”
“付钱呐”这三个说得最轻,离得近的陆镜白听得一清二楚,他面色如常地说道:“就算是当今天子,也不该想着克扣百姓!在《论语》中哀公问有若,曾得其一言: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注1]”
“敢问徐君,这是何意?”陆镜白严肃问道。
徐姓男子擦了擦鬓角不存在的汗水,抱着书箱竟有种无处遁形之感,他余光扫到周围人看来的视线,更觉如芒刺背。
沈知意没有主动凑到人前,只听到陆镜白说了句论语里没听过的话,而那边哑口无言,以至于她很想回去翻翻论语,看看曾经对方在上面注解了什么。
文化人说话都是如此的摸不着头脑吗?
“欸,县令大人不是问他话嘛,他怎么不说话?这样的性格不太行啊,以后可得吃大亏。”
“他画得挺好,可能就是笔上有功夫,为人处世不太行。”
“哎呀,你们声音小点,他看过来了,要是记仇怎么办。”
听着身边村民有理有据分析及突然止住的话头,沈知意抬头正好和那边的男子对上眼,赶紧别开视线。
恰在此时,徐广良看到那瘦弱且脸色惨白的姑娘,心间那拿着书卷、立志要为百姓发声的少年郎占了上风,他朝陆镜白行礼,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陆大人,在下受教了。”
“若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就此家去![注2]”徐广良沉声道,那些从上官那听来的话外之音在此时统统忘却,一涌而出的热血将他整颗心都变得滚烫,完全没有在府城时的那般行尸走肉。
原来他所求的不是当个文书,而是想一笔能写尽不平事!
陆镜白淡淡点头,似感叹道:“辣椒改变了这个村,更甚至连附近的村子都被带动,它已经不单单是辣椒了。”
“是极,有言称……”徐广良一改常态,与陆镜白说起一些自己的见解。
村长在旁听得糊里糊涂,辣椒怎么就不是辣椒了?
他特意看了离得近的辣椒,没看出有哪里不同啊!这点得记下,等人走后再偷偷问问沈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