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岩抬头看,她眼眶太小了,容不下那么多亮闪闪的星星,她只要一颗就够了。
游客换了一批又一批,叽叽喳喳的讨论慢慢变成天文知识的小科普,背包客指着天,说道:“今晚有流星也说不定呢。”
闻言,贺雨行望向星空的眼神更深邃了。
他缓缓低头,视线从某颗星星移向石岩的侧脸的睫毛上,她鼻子通红,看得那么专心,她的眼睛比天上的繁星还要亮。
他将她的围巾掖进去,轻轻握住她的手,也许隔着厚厚的毛绒手套,石岩一点都没察觉,任凭贺雨行虚握了很久。
贺雨行隐藏在夜幕下,他像一个刚睁开眼睛的婴儿,恨不得把看见的世界全部记住。头顶的星空,石岩的侧脸,他希望他的世界就停在这一幕,这样,他就会永远记得这个夜晚和这个夜晚一起的人。
“我们很幸运诶,”石岩说道,她忽然挣脱贺雨行的手,这时贺雨行才惊觉,石岩一直知道他的小动作,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流星很难碰到的。”
她摘掉手套,通红的手紧紧握住贺雨行。
贺雨行这时候才发现,她眼里带着泪。
她猝不及防抱住贺雨行,两个人的围巾紧紧贴着,呼吸交织在一起。
她从来没有这样抱过贺雨行,贴得那么紧那么用力,就好像她只要一放手,贺雨行就消失一样,她不得不拼命抓紧他。
她踮起脚,从唇齿之间拼命地感受贺雨行的存在,贺雨行愣了一下,不甘示弱地索取,他紧紧回吻着,仿佛用身体在做最后的告别。
天上的夜幕闪烁着,星星不说话。
流星没有落下来,观星台上的背包客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有几个不信邪的游客订了观星台半山腰的连锁酒店,说什么也要守着流星落下来。
散场时,石岩一直心不在焉,回家以后,她终于憋不住了,红着眼睛问出心里攒了很久的问题:“你会走吗?什么时候?”
她心里明白,这个“走”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离开,一般的离开总有回来的时候,回来了就重逢了,可她不知道这次有没有重逢的机会。
她更不愿意说出那个“死”字。
从贺雨行没有征兆地晕倒,从他自称冬眠,从他打算对她隐瞒的那一刻开始,石岩心里就隐隐不安。
这次他没逃避,他捧着石岩的脸,极其真诚道:“要走了。”
他毫不掩饰地向石岩展示他的困境:他摊开手,一朵残花静静地躺在手心,石岩还来不及看清楚花的样子,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粉末,风一吹就散了,什么也留不住。
贺雨行苦涩地笑,“我能感觉到能量在一点一点地消失,以前从没有过。”
“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早,在吕鹏程被抓之前。”
“那你会……死吗?”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当石岩说出来的那一瞬间,她的身体依然控制不住地颤抖,贺雨行无数次死而复生的模样一幕幕浮现在她眼前。
“不会,”他眼都不眨一下,说得那么诚恳,很难让人不相信,“我只是离开一段时间,等我恢复好了就回来,我嘛,总要找个地方舔舐伤口的。”
石岩道:“你没骗我?”
“我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个人记得我喜欢我,我可舍不得死。”他轻佻一笑,什么生啊死啊都不放在眼里。
“我该怎么帮你?”
“帮我?”贺雨行眼尾挂笑,“你会一直想我吗?冬天想,春天也想,白天想,夜里想,高兴的时候想我,不高兴了也想我,阴雨天想我,大晴天也想我,你一定会想我吧宝贝。”
石岩固执地别过脸,“不会!你要是一声不吭就走了,我转头就忘了你叫什么名长什么样,马上和别人谈情说爱去。”
她不敢直视贺雨行,因为从这一秒开始,她就已经开始想念。
“要是你走太久走太远,我真把你忘了——”
“不行——”贺雨行用嘴堵住那些他不想听的话,唇舌交缠中他呼吸都乱了,说话说不真切,气息暧昧地扑在石岩耳边,“那你可要好好记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