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调从轻快转成了少年的羞涩与局促,这也让周闯再度回味起他在白雍独自度过的三年,从十三岁到十六岁,他愈发渴望神山外的世界,渴望再见一见她。
“我翻遍旧书页的蓝色夜晚。”
“琥珀告诉我那是一见钟情。”
无数个夜晚,少年辗转反侧地想,她还好吗?伤都恢复了吗?她……有没有想过自己一点?他很想很想她,又害怕她抗拒自己这份心意,他就这样惦记着,那小小的嫩芽被他滋养得日渐粗壮。
得知自己成为理科第二那一天,长成一米八二的男生高兴坏了,很想跟她分享,可他既没有她的手机号码,也没有她的地址。
或许在她光明的人生里,他扮演的只是个路人甲乙丙丁。
他又忧虑又自卑,在这种煎熬的情绪中,他的原生族人过来找他,周闯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爷爷墨来,老得像一口古井,他并不关心他这十六年的孤儿生涯是怎么捱过来,只是满意点了点头,“考了个全区第二,不错,比你爹强多了,没有跟一个烂货跑,丢我的老脸。”
“现在你有资格认祖归宗了。”
那一刹那,周闯想到阿妈那寄出去了无音讯的信,想到了他那个再也等不到父母庆生的生日蛋糕,愤怒和血液汇集到拳头,他一拳将这个小老头揍翻在地。
小老头从一口古井变成了一圈绳索,每一次开口都在勒住他的脖子。
“……你个小兔崽子,跟你那没出息的爹一样,分不清好赖,活该成为孤儿!”
“生下来就是丧门星,要不是你高考有点文运,你以为我们会接纳你这种赖货?”
“……亲缘断绝……你以为世上还会有谁愿意接受你?”
那一晚他在雾里跑了很久,跑到筋疲力竭,摔在一处山坡,也是在这一摔中,满身伤痕的少年看到了山下的世界,亮晶晶的,到处是灯火。
他的大小姐也在里面吗?
少年萌生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他要下山!就现在!
一刻也不能等!
放弃高考的荣耀奔向那平庸的人生,人人都觉得他疯了,周闯有自己的主心骨,谁也没有理,收拾自己行李,换洗的冬夏两套衣服,藏在白度母唐卡后的两千块,阿妈留给他的长命锁,还有一张他跟大小姐的合照,锁上门,他往山下走。
却没想到门外站着他的那一群小伙伴,次仁牵着拉珍女王,笑得憨厚,“我们来送大哥一程!”
那天晚上,风很急,周闯被小伙伴们簇拥在中间,听着他们七嘴八舌述说着那个想象中的外头的世界,还让他回来一定要说给他们听听。
周闯答应了,胸膛涌动着剑将出鞘的,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要试一试这个世界!
周闯垂眸拨着尤克里里。
“我追随你橘子香迹的轨迹。”
“我竟这样急着为你生长。”
只是下山之后摆在周闯面前的,是生存的难题,他从来没在神山外的世界生存过,以为是好心的房东,用押一付二吃走了他的两千块,第二天真正的房东来收房,把他赶出去,他就这样身无分文流浪到公园,渴了就去银行,邮局等地方找干净的热水喝。
神山外的世界禁止打猎,周闯并不是很适应这种处处受到管束的生活,起先生活得很辛苦,他个头高壮,面相带煞,很快就被人介绍了一份催债的工作,赚的都是容易受伤的血汗钱。
他也不在乎,能赚到就行。
只是那次,大雨磅礴,讨债回来的少年满脸戾气,却在看到大小姐的珠宝广告牌后,生出一个疯狂又贪心的念头——
如果我成为大明星,万众瞩目,是否能跟你有一次的并肩?
“可不可以再等一等我?”
“我没有摩纳哥的夹竹桃。”
“也没有热那亚的繁花地。”
有了一些本钱后,周闯买了小电驴,开始送外卖,他终于打听到了大小姐所在的银顶大厦。
可惜,三年后第一次见面,大小姐已不记得他了。
他又失落又自卑。
周闯对金钱的执着更深了,他又去当了服务生,小电驴辗转在大街小巷、剧组和夜店中,王骏臣是他的第一个贵人,那张调酒照让他一夜爆红,周闯接到了香水代言,又接到了东岸败犬的邀请,起先是温兰徽看到他在夜店表演的电子琴。
周闯对乐器的确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分,只要摸过手的,都能记得那种节奏和触感。
加入东岸败犬后,周闯的知名度有了新的提升,他甚至能在一些晚会场合,远远看见大小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