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林叙的气息、林叙的存在感,通过这些实实在在的、带着他印记的小小物件,化作了无数细密而坚韧的丝线,一点点地、耐心地缠绕、编织、渗透进他原本独属空间的每一个罅隙、每一个呼吸之间。
将这个曾经只属于他一个人、或许在某些时刻难免会感到一丝孤寂的“巢穴”,正被一种温柔而坚定的力量,悄悄地、持续地改造成一个温暖的、坚实的、可以共同遮风挡雨的“港湾”。
他甚至开始不满足于被动的接纳,转而主动地在玄关的鞋柜里,专门腾挪清理,郑重其事地空出一整层最方便取用的空间,用来放置林叙偶尔换下的休闲鞋或皮鞋。
每一双鞋子的小心摆放,都像是在为他生命中的重要存在,主动腾出更多、更稳固的位置。
这种无声的、缓慢的、却坚定不移的占领与融合,持续了大约两周时间,像一场精心策划却又完全发自本能、不露痕迹的温柔围城。
直到某个周五的傍晚。夕阳的余晖如同最出色的画家打翻了调色盘,将整片天空渲染成一片温柔到极致的橘粉色,大朵大朵的云彩被镶上了华丽的金边,远处高高低低的建筑轮廓在渐浓的暮色中变得模糊而柔和。
城市的白日喧嚣渐渐沉淀下来,街道上的车流声也变得稀疏而缓慢,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心有灵犀地为这个即将到来的重要时刻让路、铺垫。
熟悉的门铃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里似乎带着一种不同于往常快递的、异常的笃定与沉稳。
沈知时放下手中正在翻阅的书,走过去打开门,看见林叙正站在门外。
他身上似乎还带着一丝刚从紧张工作中抽离出来的淡淡倦意,但眼神却格外清亮。
而他手里,拎着一个不算太大、但看起来鼓鼓囊囊、分量不轻的深灰色旅行袋。晚风轻柔地拂过,吹动他额前几缕不听话的黑色碎发,也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浅浅的、流动的阴影。
“手上那个大型公建项目终于到最终收尾阶段了,需要整理和归档的图纸、资料有点多,堆得像小山。”
林叙的语气平静得如同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合情合理的事实,仿佛他手里拎着的真是一袋沉重的工作文件,“我那边的公寓太小,摊不开,放设计所里又太乱,影响别人。”
但他的眼神,那微微闪烁的、落在沈知时脸上的目光,却泄露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混合着隐隐期待和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极其自然地将那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旅行袋放在玄关处,就放在那双属于他的、深蓝色情侣拖鞋旁边,动作流畅、熟稔得如同已经重复了千百次、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
旅行袋落在实木地板上的声音很轻,闷闷的一声,却在沈知时看似平静的心湖中,激起了层层叠叠、汹涌澎湃的涟漪。
沈知时看着他努力维持着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表情和语气,嘴角再也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无比灿烂、了然的弧度。
他看着那个鼓囊囊的、显然内容“丰富”的旅行袋,心里亮堂得像一面被擦得锃亮的明镜——这袋子一旦踏进这个门,恐怕就很难再以“临时存放项目资料”的名义,完整地、原封不动地被拿出去了。
但他什么也没有点破,没有追问,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只是带着满腔心照不宣的、甜蜜的笑意,侧身让开通道,同时极其自然地伸手,去接林叙手中那个分量不轻的袋子:“好啊,书房靠窗那边还有不少空位,我前两天刚整理过,专门给你留着呢。”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长久等待后终于尘埃落定的轻松,和一种对即将展开的新篇章的、满心期待的愉悦。
林叙从善如流地走进来,极其自然地弯腰,动作流畅地换上那双早已在玄关等候多时的、属于他的深蓝色拖鞋,那动作熟稔得仿佛已经重复了千百遍,这里就是他每日归来的终点站。
柔软的拖鞋底与地板摩擦,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响,在这渐渐安静下来的傍晚时分,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温馨。
果然,旅行袋在书房柔软的地毯上被拉开拉链,里面所装载的内容,很快便“丰富”得远远超出了“项目资料”这个单一的定义范畴——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熨帖平整的商务衬衫。一件质地柔软的薄款针织开衫。一个收纳得条理分明的洗漱包,甚至还有一个……沈知时无比眼熟的、林叙几乎每天都会带在身边的、装着养生茶的黑色的保温杯。
每一件物品,都像是一个沉默却有力的证词,诉说着一个远比“临时存放”更真实、更长久的意图,一个关于共同生活、彼此陪伴的、沉甸甸的承诺。
沈知时放松地靠在书房敞开的门框上,双臂悠闲地环抱在胸前,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林叙熟练地将那些所谓的“图纸资料”分门别类,整齐有序地码放在书架上那一层早已为他精心清空、擦拭干净的空间里。
然后,他无比自然地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将带来的衬衫和外套,一件件、仔细地挂进那个衣柜里早已为他预留多时、空荡荡的区域。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迟疑和陌生感,仿佛这个动作早已在他的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这个空间,这本就该是属于他的、理所当然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