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照月人在厨房,二楼刚刚好可以把这些话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为了不丢人丢在外面,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了玄关:“算了,方秉尘,让他进来吧。”
徐照月在心里感叹着自己可真是窝囊,顺便就往前了两步,给门外的人开了门。
门外人的脚边有一箱香油,红色和金色的配色,方方正正的箱子,旁边是个大大的绿网兜,网兜里面垫了不少泡沫,泡沫里面都是些鸡蛋,男人这会儿正半弯着腰,准备提东西离开,想到对方开了门,于是就像谄媚一样,笑了笑。
徐照月冷冷看着那人笑起来绽开的鱼尾纹,心中一阵恶寒涌起,险些跑到卫生间吐一顿。
于是,眼睛向下瞟了瞟,看着那人提起东西,重新将腰板子直了起来,抬脚要往门里进。
方秉尘道:“进来吧。”
门外的那个人进了房,徐照月从卫生间掏了空气清新剂朝着玄关喷了喷,那人也不计较,只是乐着:“小月啊,外公要换鞋吗?这儿有没有多余的拖鞋呀?”
徐照月将空气清新剂重新放回到了卫生间,突然很厌恶卫生间为什么要安设一面镜子,刚刚好能看见那人局促的身影,空气清新剂几乎是砸在了柜台上的。
徐照月使劲平复了几下心绪,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不用,你不用说你是我外公,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外公将东西向她那边递了递,一副温文尔雅,不与小辈计较的作派:“你这孩子,说的这都什么话呀?那我是你妈的爸爸,而且你外婆到死都只嫁给过我一个人,我永远都是你外公啊。”
徐照月回了头,恶狠狠道:“少在这里恶心人!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妈!你又有什么脸提我外婆?”
外公脸上依旧挂着笑,知道自己不能和面前的徐照月硬碰硬,于是转而看向了方秉尘,把东西往他手里塞:“你就是小月的男朋友吧?长得真是一表人才,以后啊,我也是你外公了,外公支持你,外公认可你!”
方秉尘有些里外不是人,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回答,礼貌一些,生怕惹得徐照月不高兴,直接拒绝又怕得罪了眼前这个人,毕竟那是她们家的恩怨,且不说自己成没成女婿,就连男朋友这个位置都还没坐上,只能将话题另起一端:“你来找徐照月做什么?”
老人见眼前这个男人同样没有接下自己递过去的东西,索性就提着东西往屋内走去了,放到了客厅的大空地上。
徐照月生怕这个人会说一些方秉尘的不是,于是将方秉尘遣回了房间,方秉尘执意不去,心里着实是放心不下:“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徐照月这会儿的心情实在是糟糕,一点儿笑意都起不来,冷着个脸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去吧,我要是应付不来,我就叫你,别担心我。”
方秉尘犹豫再三,终于退一步,决定躲在门后听声音,要是真有个什么问题,马上就能冲出去。
徐照月还没有开口,外公就先笑吟吟说了话:“你们这小情侣,关系可真不错,中午不留外公吃个饭吗?”
徐照月看着对方自觉坐在椅子上,也不好让对方起来,只得坐在了对面:“少说自己是谁的外公,中午没有你的饭,这里不欢迎你。”
外公也不恼:“你就是还年轻,不知道要追爱,我知道你还在生外公的气,但如果你真的很爱一个人,你能忍得住吗?你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徐照月心里燥得很:“你爱一个人,你就不要娶外婆,吃了碗里,想着锅里,外婆死了才多长时间,你就娶新人?一辈子全糟蹋在你这里了!”
外公叹了口气,像是格外惋惜:“那我也不知道她死得早啊,她要是不死的话,我能娶新老婆吗?知道你还在生气,但气性也不能这么大吧,小小年纪,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外公说着说着,话里藏了针尖,但语速照旧慢慢悠悠的,一点儿都不急,甚至还帮着徐照月“打了个圆场”:“我知道,你和你外婆关系好,不就是图那一个隔辈儿亲吗?那我现在娶了新老婆,那也是你外……”
“闭嘴!你现在赶紧出门,我不想和你起争执,少把那东西和我外婆放一起!”
外公全然是不准备走的,身子自在地向后一靠,脸上的神色显然是一种明晃晃的低迷:“好好好,我不说。”
徐照月依旧沉默着,外公又将话继续了下去:“你妈妈呢?这两年过得好吗?”
徐照月本想开口说点什么,一大堆难听的词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愣是说不出口,她要是说这个话,就有些越俎代庖了,于是只能闷着声音,像个哑炮儿:
“她挺好的,你这辈子都不去找她就更好了。”
你最好这辈子都别找她,以后死了埋了,要什么棺材钱,就让你那好得很的新老婆给你掏,再找一片地,有什么脸和我外婆埋在一起?
徐照月把这些话在心里面来来回回说了几遍,连自己都觉得着实是有些恶毒了,很快又反应过来——这又算得了什么呢?自己的外婆为他操劳了一辈子,死了以后安安分分有一个僻静地儿,也算是享了福,又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