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一个人吃得完吗?不对,这肯定是算了整个后宫和内侍省的份例。
但就算这样,这数字也夸张了点吧?
林砚看得眉头直皱。
他之前没在户部干过,对宫廷用度的具体标准和猫腻还不完全清楚,不敢贸然下判断。
想了想,他决定去找褚晔。
褚晔的值房就在他斜对面。
林砚拿着那份预算,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褚晔清朗的声音。
林砚推门进去,褚晔正伏案写着什么,见他进来,立刻放下笔,起身笑道:“林大人,可是有事?”
林砚有点不好意思:“褚大人,打扰了,张部堂让我核验内廷用度预算,我看了太府寺的条陈,对其中几项用度的数额有些拿不准,特来请教。”
褚晔闻言:“林大人客气了,互相探讨是应当的,快请坐。”
两人在旁边的茶桌旁坐下,林砚将那份预算指给褚晔看:“褚大人你看,譬如这绸缎采买,三万两之数是否过于奢靡?还有御膳房的采买,这鸡鸭鱼肉的数量,依往年惯例,可有虚高?”
褚晔接过仔细看了看,然后耐心解释道:“林大人心思缜密,问到了点子上,这内廷用度,水深得很,太府寺报来的数,往往都会上浮一两成,乃至更多,已是惯例。”
“至于这三万两绸缎……”褚晔压低了些声音,“其中一部分确是宫中份例,但往往也夹杂着某些管事太监或女官的私下请托,借机牟利,御膳采买亦是如此,虚报、克扣、以次充好,屡见不鲜。”
林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果然哪里都有灰色地带。
若是萧彻宫里有皇后或者别的妃嫔,自然有人管着、盯着,不过萧彻后宫空置,也就让更多的人有了可乘之机。
加之先皇一向信奉“水至清则无鱼”,恐怕也是多年来养成了这个样子。
“那依褚大人看,这批预算,该如何核减?”林砚虚心求教。
褚晔显然对此很有经验,拿起笔,在纸上边写边说:“绸缎一项,可按往年实际支出并考量今年物价微涨,核减五千两,御膳采买,重点核减这些明显超量的禽肉和昂贵山珍,大约可核减三千两,另外,宫中烛火、炭冰、器物修缮等项,也皆有空间……”
他细细说来,条理清晰,数据扎实,显然对户部的工作烂熟于心。
林砚听得连连点头,内心对这位同事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果然离开了废物同事之后上班都没有那么痛苦了。
褚晔讲解完毕,抬头看向林砚:“林大人以为如何?”
林砚真心实意地拱手:“听褚大人一席话,胜读十年户部则例!”
褚晔被他这比喻逗笑了:“林大人过奖了,日后若有不明之处,随时来问便是。”
“一定一定!”林砚拿着被褚晔标注得密密麻麻的预算表,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值房。
一上午的时间,他就在请教、学习和初步核验中度过。
到了午膳时分,户部食堂开了饭。
林砚跟着同僚们一起去用餐。
户部的餐标要比祠部司高。
四菜一汤,两荤两素,米饭管够,甚至还有餐后水果。
林砚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吃饱喝足,倦意上涌。
林砚回到值房,看着窗外暖融融的阳光,决定午休一下下。
将几张椅子拼在一起,脱下官袍外套盖在身上,林砚就这么蜷缩着,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沉,半梦半醒间,仿佛还听到了外面同僚轻微的走动和交谈声。
但没人来打扰他。
大约睡了小半个时辰,林砚自己醒了。
揉揉眼睛,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胳膊腿,用凉水洗了把脸,顿时神清气爽。
下午,正式开工处理公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