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叫了一声名字,心里窝着的火又窜上来了。
顾曜移开视线不再看他,不知自己生了多久闷气,才平静下来,试图心平气和地和柳月阑说话。
柳月阑始终没换地方,维持原样坐在地上,只是换了个姿势,两只手抱着膝盖静静坐着。
顾曜看着他,到底还是心疼的情绪占了上风。
他把人从地上拉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又揉着他的脖子,低声说:“阑阑,没人值得你付出到这种程度。”
他又去捏柳月阑的下巴,用手指揉着刚才自己捏出的印子。
柔软洁白的皮肤布着一圈可怖的红紫,被顾曜这么一揉,那圈暗红悄悄淡去,又覆上了新的红。
顾曜的手掌圈着柳月阑的脖子,带着凉意的手指分开按在两侧,动一动就能扭断细细的颈子。
“柳月阑,我警告你,”再开口时,顾曜又有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要是突然喜欢这个了,那也行,那你就给我舔一辈子,少一天都不行。”
柳月阑耳朵一抖,不自在地拂开他的手。他不想和顾曜对视,挪开眼睛不去看他。
两个人都沉默了。
顾曜这个住处不大不小,他们两人亲密无间地挨着,彼此却又都不说话,倒显得这里空旷得可怕了。
在难捱的沉默更近一步扩散开时,顾曜轻声谈了一口气,伸手将柳月阑拢入怀中。
“阑阑,你——”
顾曜当真不知道什么样的话语、什么样的反应才能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感受,只知道怀里的人切实地让他感受到了痛苦和悲伤。
……就算柳月阑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能想办法摘下来给他。
可是柳月阑不要。
不仅不要,他还想用这样拙劣的讨好来感谢他。
短短几日,怀里的人瘦了一大圈。
顾曜的右手按在柳月阑的背上,只觉得掌心下面的筋骨单薄得可怕。
……他真不知道该拿柳月阑怎么办才好。
几分钟之后,怀里的人静静地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肩膀,细碎的、压抑的哭声闷闷地落在他的耳边。
薄薄的衣服很快被泪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顾曜身上。
那泪水里的苦涩切开他的身体,浸透了他的心。
庆幸的是,柳星砚的身体在那一次的手术之后,竟然奇迹般地好转了。
先不论柳月阑的心情,就是顾曜自己,都觉得如释重负。
顾曜并不在乎柳星砚的死活,但他不敢想如果柳星砚死了,柳月阑要怎么活下去。
刚做完手术的那段时间,顾曜做了两手准备。
他找了国内在这方面最好的几位医生,临时组了个医疗团队,就算是吊着一口气,也得让柳星砚至少再活五年。
另一方面……他把自己的某个住处简单改造了一下,把窗子、门这些通道都封死了,做了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小公寓。如果柳星砚死了,他就把柳月阑关在那里,关到……柳月阑“正常”为止。
万幸万幸,这些都没用上。
柳星砚清醒之后,柳月阑也终于振作起来。
那个漫长的六月,静悄悄地结束了。
柳星砚的病灶切掉了,失明的双眼也惊奇地复了明——他能看到了。
顾曜找过很多个眼科专家,没有任何一个专家说得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起初柳月阑还有些忐忑,担心这只是暂时的复明。
惴惴不安地过了大半年,做了无数次检查后,所有的医生都笃定地说,柳星砚的眼睛真的没有任何问题了,柳月阑才彻底放下心来。
最大的心病在经历了无法回想的痛苦后被彻底治愈,柳月阑满心都是欢喜。那些曾经被生活压得无法喘息的伤痛,好像也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有时,他甚至会怀疑这是一场短暂而美好的梦。但他睁开双眼,身边又只有快乐。
和顾曜……也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