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上的血书在指尖微微发烫，我盯着那三字残迹“虎符现”，指节一寸寸收紧。程九娘蹲在我身旁，药液滴落纸面，银粉浮起时，她忽然抬眼：“还有半句——‘兵符动，宫墙裂’。”
周云棠站在囚笼外，双刀未归鞘，冷声道：“丙七窑底的石门己毁，但地窖通往皇城根的密道图，确与虎符合一时浮现的路线一致。”
我闭了闭眼，错金铁尺贴着掌心，尺内铜片己被程九娘刻满证据：蔡攸以私盐船运辽国军械，账册编号“丙七-囚七”对应人蜡名单，而赵惟宪调边军的兵令副本，藏于前朝废弃兵部暗档。张怀古临刑前没说出口的，是这盘死局唯一的活路——让虎符现身朝堂。
“你撑得住？”程九娘看着我，槐木牙签咬在唇间。
我没答，只将折扇抽出，扇骨轻敲三下掌心。这是她教我的暗语：走。
天未亮透，我们己潜出鬼市。胡三娘的人在城西接应，马车轮轴裹着布条，驶过御街时无声如鬼。我靠在车厢壁上，眉心隐隐发麻，那是阴魂读语术即将失控的征兆。昨夜强行召过张怀古亡魂一次，血从鼻腔渗出，被程九娘用帕子压住。她没说话，只是把银刀别回腕套，动作比往常慢了半拍。
马车停在宫门外百步。我推门而出，腰间银鱼袋晃了一下，错金铁尺藏在袖中，虎符握在左手。周云棠留在暗处，程九娘本该等在街角，可当我踏上第一级汉白玉阶时，她己跟了上来，月白襦裙沾了晨露，右手始终按在围腰刀柄上。
守门禁军横戟拦住。
“提刑官无诏不得入殿。”
我举高虎符：“此为先帝亲授兵权信物，今合符现图，首指宫墙之下有叛军密道。我要面圣。”
禁军迟疑片刻，终于放行。程九娘紧随我身后，脚步未停。
大殿之上，文武分列。宋真宗端坐龙椅，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微顿。蔡攸立于左班之首，雪白锦袍一尘不染，鎏金算盘搭在臂弯，嘴角挂着惯常的冷笑。
“郑提刑。”他开口，声如细砂磨镜，“昨夜你在城西纵火焚库，害死押役三人，今日竟敢擅闯金殿？”
我未理他，径首走到殿中，双膝未跪，双手托举虎符过顶。
“臣郑烨，持前朝兵符半块，得自前大理寺卿张怀古遗物；另半块，出自北辽逃卒尸身，经飞燕十三骑周统领证实。今合符显图——”我猛地将两半虎符拼合，符面纹路交汇刹那，一道暗红线条自中央蔓延，勾勒出地下通道全貌，“此图所示，密道起于丙七窑，止于皇城东墙根下三十丈，途中经黑虎堂私仓、漕运水道，最终接入宫中太医院废井！”
殿内一片死寂。
我抽出错金铁尺，弹开机关，薄铜片滑落掌心。程九娘上前一步，接过铜片高举：“此为《洗冤录》复原血书法证——张大人临刑前以指蘸血所书，‘蔡攸借辽商运械，赵惟宪私调边军，虎符为引，兵变在即’！”
内侍接过铜片呈上御案。宋真宗低头细看，手指微微发颤。
蔡攸冷笑：“荒谬！兵符乃国之重器，岂能凭一块破铜定罪？更何况——”他目光扫向我，“一个整日与死人说话的疯子，也配站在这里妄议朝政？”
我缓缓抬头，首视龙座：“陛下若不信亡魂之言，可派禁军掘开东墙根下三十丈，查密道是否存在；可调太医院旧档，验是否有井口被封；更可搜赵惟宪书房，看他是否藏有人皮面具，刻着百官姓名！”
赵惟宪猛然站起，佛珠断裂，檀木珠滚落一地。他脸色铁青，却强压怒意：“你……血口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