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暗格,我们出去说。”
展昭对真相做出推测后,目光又扫了扫,让顾临复原了暗格,两人悄然离开五湖门。
出了虹桥码头,寻到一处清静的巷子,展昭这才开口,第一句话就令人惊异:“孙涛实际上不是。。。
雪落无声,破庙的残瓦在风中轻颤。林知微将木剑贴身收好,用粗布为流浪汉裹紧双足,又拨旺了火堆。火焰跳跃,映照着他眼角细密的纹路,也照亮了那人眼底久违的光。
“你叫什么名字?”林知微问。
流浪汉摇头:“名字早被风吹散了。我只记得,我在边关当过兵,后来战败逃亡,一路向南,饿极了偷粮,被人打断腿扔进沟里……醒来后就忘了家在哪。”
林知微点头,不惊不疑。他从竹篓中取出一本薄册,翻开一页,用炭笔轻轻记下:“腊月初七,雪夜,救一人于破庙。其言曾为戍卒,因败北流离,心已如死灰。然火起时,彼目中有泪。”
写罢合上册子,他轻声道:“名字丢了不要紧。只要你还愿意说真话,还肯接受一碗热粥,你就不是蝼蚁。你是人??一个还没被这个世界彻底打败的人。”
那夜,两人并肩而眠。林知微梦回十五岁那年:暴雨倾盆,他蜷缩在归墟口的石缝中,发着高烧,意识模糊。是守树老人发现了他,背他走了十里山路,用桃根煎汤喂他喝下。临别时,老人只说了一句:“记住,善行不必回报,但必须传递。”
翌日清晨,雪停。流浪汉执意要走,说想去北方看看故乡是否还在。林知微未阻拦,只将半袋干粮和一件旧袄塞进他怀里,并把那本善行日记的副本送给他:“若你遇见别人也在挣扎,不妨讲讲昨夜的事。不用提我,就说有个人,在雪地里点燃了一堆火。”
流浪汉含泪而去。
林知微继续南行。沿途村庄渐多,百姓见他背着竹篓,皆恭敬行礼。孩童追在他身后喊:“守心爷爷来了!”有些人家主动捧出自家记录的“日行一善”纸条,请他收录。一张写着:“今日帮阿妹补课,她终于会写‘光明’二字。”另一张说:“昨夜听见邻家哭声,送去一碗米,没留名。”
这些纸条,他一一收进竹篓,如同收集散落人间的星火。
行至江陵府外,忽闻鼓乐喧天。原来当地新任县令刚上任三日,便依《明心宪章》举行首次“百人听心会”。百姓齐聚县衙前广场,无论贫富老幼,皆可登台直言政事得失。此刻正有一位盲眼老妇拄杖上前,声音清亮:
“大人说要修桥便民,可预算全花在雕栏画柱上。我们不需要好看的桥,只需要不塌的桥!三年前涨水,两个孩子就是踩着朽木掉下去的……你们写的奏报里,有没有写他们的名字?”
台下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掌声。县令当场跪地谢罪,宣布重审工程,缩减装饰开支,全部用于加固桥基。
林知微站在人群后,默默记录这一幕。他知道,这并非完美,仍有官吏敷衍、百姓怯懦、豪强暗中阻挠。但他更知道,二十年前,这样的场面连做梦都不敢想。
当晚,他借宿于城中音疗堂。此地原是一座废弃祠堂,经巡访使改建为心灵抚慰之所。每晚戌时,塔铃轻响,琴师奏《守心?归》,人们可在此倾诉苦痛,也可静坐聆听。墙上挂满留言木牌,字迹各异,却都带着温度:
>“我偷过邻居的鸡,今夜来说出来,心里好受些。”
>“儿子战死了,但我今天给别人的孩子让座,好像他又活了一下。”
>“我不想活了,可听了昨晚那个寡妇的故事,我又想试试。”
林知微正读着,忽觉胸口一阵温热??那是藏在怀中的半截木剑微微发烫。他取出一看,剑身竟泛起淡淡金光,仿佛回应某种遥远召唤。
就在此刻,门外传来急促脚步。一名巡访使冲进来,脸色煞白:“林先生!不好了!西北急报??沈无痕现身了!”
林知微瞳孔一缩。
“他在敦煌附近召集数百流民,自称‘真义盟’领袖,宣称明心院已被权贵收买,所谓‘悔悟’不过是精神奴役!他还……他还放出话来,要在三个月后的清明祭典上,当众焚毁第一棵心树!”
空气骤冷。
林知微缓缓闭眼。沈无痕,这个名字像一根埋在血肉里的刺,三十年未曾拔出。
当年展昭逝后,朝廷追封忠烈,唯有一人拒不受命??大理寺少卿沈无痕。他曾与展昭共事十载,同查贪腐案百余起,却被世人遗忘。他认为展昭不过是皇帝手中利剑,所谓“护弱小”,实则维护秩序稳定。他主张彻底推翻旧制,建立人人平等的新法。
分歧愈演愈烈,最终在一次朝议上,沈无痕怒斥展昭:“你斩尽奸佞,可曾改过一寸制度?你救下孤儿,可曾废除苛税?你活得像个圣人,却让百姓继续跪着!”
展昭答:“我非圣人,亦无力改天换地。但我能确保,当刀落下时,不会砍向无辜之人。”
二人决裂。不久后,沈无痕辞官远走西域,音讯全无。
谁也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归来。
三日后,林知微抵达明心院。
苏婉儿已白发如雪,但仍每日晨起诵读《光明册》,亲手抄录善行日记。听闻消息,她只是轻轻放下笔,望向窗外那株太庙前的桃树??如今它已亭亭如盖,春日花开时,金黑交织,宛如星河倒悬。
“他恨的,从来不是展昭。”苏婉儿低语,“而是我们选择了温和之路。他认为变革必须流血,而我们却相信,人心可以自醒。”
林知微沉声问:“您打算如何应对?”
“不迎,也不避。”她说,“让他来。让所有人亲眼看看,极端与包容,究竟哪一种更能持久。”
她取出一封密函,递给林知微:“这是展昭临终前三日亲笔所书,从未示人。我一直等一个合适的时候打开。或许,现在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