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今日之事,不愆于四步五步、六步七步乃止,齐焉!勉哉夫子!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勉哉夫子!”
……
君是殊途之人,我为他乡之客……
我所等待的,下一轮齐射的轰鸣迟迟没有响起来。
也许那些展翅翱翔于高天之上、如大气涡流一般圈层巡回的射手们已经看破了在这如此宏伟的废墟里,除了一枚孤帅以外竟然再无第二个活人。
这种事情又有谁敢说不可能呢?
毕竟北方的材士,向来眼力非凡……现在我从铁座上缓缓起身,俯视着燃烧着的大厅中错杂横陈的尸骨残躯:这些已知或未知的名字,在上一个分钟内还在呼号奔走而挺身死战。
敌友参半。
——殿外的夜幕之下,欢声雷动,旌幡招展,其徐如林。
在最后一声殉爆的雷震当中,闪亮的光焰包裹着残骸,前赴后继如千万群蝴蝶般自穹顶上飞流扑下,恰似那涎水自巨兽的牙尖滴落,于顷刻间就激起了无数的火星,在半空中闪烁飞舞不停……连漫天繁星都为此黯然失色,这破灭的盛景。
是何等的绚烂啊……
——这叛逆的爪牙,又是何等的锋利啊。
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或许轻蔑与自嘲兼而有之。眼前的此景实在太过于似曾相识,多少勾起我一点回忆:
“七七之期必尽”……
流传自遥久时代的传奇歌咏伏脉千里、草蛇灰线,终于在今宵得到了悲苦剧般的实现:我、我终于变成了自己曾经恨之入骨的样子。
——我终于被打倒。
御宇的四十九年,如梦似幻一般……
那位满身血气、撞破城门的勇者,既然是为了正义,以此则不惮于一死,她的力量已经被提升到了一种不可抗拒的历史性的高度、以至于仅仅是那种力量的存在就足以确保这战斗的胜利——古时的人们把这称为吊民伐罪。
吊民伐罪,哈哈……好,我承认。可是,这和我曾经所做的,难道不是一模一样?
既然说如此结局本身就是一个足够耐人寻味的象征,那么为什么命运的捉弄是更加的无情呢?
偏偏要让我的克星是我的……
环视着四方涌动的火。
眼眶中似乎因为过于强烈的光线而感到了酸涩。
我的心脏在猛烈地悸动着。
烧啊……烧吧。
迭起的欢呼声宛如浪潮,达到了又一个高峰,所有人都能听到;
疲惫的叹息在廊宇间的暖风中飘散,只有我自己听到了。
战火既然是在这个地方开始,也许历经数个世代都无法停止,今日如果是这样,今后就也都要一样。
因为,假如诸夏团结的誓约被毁弃,卷轴中的句文能派什么用场,倘若天子权威的魔力被祛除,魏阙上的悬挂又有何意义?
在这燃遍京师的烈焰之中化为灰烬的,又岂是那些浮于表面的东西?
那是比一朝荣辱要远为深重的、宏伟版图的最终的破裂。
一声炮响志在唤醒一片辽阔的疆域,两面不同的旗帜下师旅蜂拥如云,此乃是、席卷一切的火葬——内战的死亡之鸟,正在扼杀这个垂垂老矣的国度曾经花费整整一代人的淋漓骨血,才挣得的命运啊……!
【我失败了】。
悠悠地呼吸着。
……有多么的出人意料?
即使身为穿越者,也不免遭遇到最黑暗的结局。
……
左和音用力推倒了洛可的尸体,然后才解下手中赤漆大弓的丝弦,一步一步地登上台阶。
这位大元帅的立领风衣之下,修长挺直如竹的身姿令人联想到北国清正风雅的文士,只是,还要更多了一分寒气……台阶之下,热风吹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