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的还是一只蝴蝶的尸体?!
她低头望去,自己原本的双手化作轻薄的翅,四周的人在她眼中陡然高大如山,声音变得低沉而遥远,冷风拂过翅面,她像漂浮在空气里,既陌生又新奇。
这是在哪里??
她怔忪时,看到了眼前身形瘦长的少年,颧骨突出,脸颊无一丝血色。
他咬紧牙关,竭力压住疼意,在一群看热闹人的注视中,慢慢撑着手肘坐了起来,还往旁边火盆里添了些火纸。
看着他有些熟悉的眉眼,黎朝朝大惊失色。
程淮?!
年少的程淮???
黎朝朝两眼一黑,眼前无比清晰的触感让她知道眼前肯定不是幻境,自己竟回到了程淮更年轻的时候!
细碎的雪花飘落,黎朝朝目光落在他凌乱的发间和肩头。少年满身伤痕,却只是抬起眼,冷漠地扫向那些围观取乐的人,目光像覆着冰,沉静而锋利。
围观的人群左顾右盼,不敢直视他犀利的目光。
李婶拽着村长跨进院子时,脚底踩断了几根结着冰的枯枝,声音在冷寂里格外清脆。
院子正中,少年跪坐在薄雪覆着的泥地上,面前一个生了锈的铁盆里,黄纸燃得噼啪作响。
雪花飘落,被火光融成水珠,顺着他鬓角流下,与血混在一起,蜿蜒没入衣领。
他肩膀斜斜塌着,衣袖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皮肉翻起的伤痕,血色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刺目。
那是刚被打过的痕迹,血肉模糊,却没听见他哼一声。
风卷起雪沫,扑灭了纸灰,却吹不散他手指的动作——一张又一张,将纸推入火里,神情沉静得像在做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火光映在他眼底,没有温度,只有冰封的平静。
王村长喉头滚了滚,心中叹息着上前:“程淮,你先起来。今日之事,是他赵贵不应该,怎么着都要让他给你个交代,我去找他替你讨个公道。”
说完又对周婶说:“芷兰,你去给他处理一下伤口,看看有没有事?带他去看看医生。”
王村长说完掀开了布帘进了屋。
周婶心中打鼓,程淮年纪轻轻,却老是眼神冰冷,一双眼犀利又寒冷,让人不敢贸然靠近,她在边上小心翼翼问道:“程淮,要不要跟婶子去看看医生啊?你吃饭没有?婶子给你煮点吃的?”
“多谢周婶,不用了。”程淮没有抬眼,冷着回她。
小雪越下越密,有些雪花飘进灵堂落在他的肩头,很快覆了一层白。
周婶冷得打哆嗦,也不忍心再看程淮,毕竟当初是自己让他到了赵屠户家里,那赵屠户其实也不是个好东西,喝醉了喜欢动手打人,程淮常常被打得鼻青脸肿,周婶每次路过都只能假装看不见,现在看到程淮如此,更加心虚,只能叹口气,也只能安慰自己要不是她,程淮这小子早就已经在程家饿死了,哪还能活到现在。
程淮垂着眼,指节被血黏得发僵,却仍一张一张往火盆里递纸钱,他不走,不是想跟赵贵分财产,这本来就不属于他,他只是答应了赵屠户,要给他养老送终,跪灵堂扶棺木。
火舌卷着黄纸的边角,灰烬浮在血腥气里。他半边脸肿着,颧骨裂开的伤口凝着暗红,小颗血珠顺着下颌滴在衣领上,洇出几朵锈色的花。
忽然,火苗晃了一下。
一只白色蝴蝶停在盆沿,翅翼薄得透光,在热浪中轻轻颤动。
它离得太近,几乎要被灼伤,却固执地不肯飞走。
程淮盯着它,忽然扯了扯嘴角:“你也来看笑话?”
黎朝朝心头有些不好受,自己见过程淮不同的表情,有杀伐果断的,有温和的,有怜悯的,却独独没有这凉薄自嘲的表情。
他伸手去拨它,指尖还带着未干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