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雅挑眉看向她，语带探究：“公主殿下还有怕的事？”
纪明霞淡淡一笑，那笑意透出几分寥落：“没有实权的公主，又算什么公主？”
温清雅望着她，眼中有些复杂，最终化为一声轻叹：“从前。。。。。。我总羡慕公主金枝玉叶，如今才知，这宫墙内的日子，各有各的难处，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快活自在。”
纪明霞只是含笑摇头，未再多言一词。
她其实觉得自己从前活得挺快活自在的，可现在是煽情的时候。
今日又是学刺绣，教习姑姑已经不再讲课，只是巡视指导。
纪明霞绣着白驹图，脑海中，正想自己的战马飞卢，听说那家伙现在胖的不像话。
教习姑姑面色平静，路过这边时，她拿起纪明霞绣了一半的帕子，仔细端详后道：“公主这技艺，虽说已经算是纯熟，可距离精湛还差些火候。日后到了婆家，侍奉公婆，这些活计还需更加用心才是，现在就想着绣白驹图还是太早了些。”
纪明霞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但很快又隐没在长睫之下。她并未立即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姑姑，直到对方在她的注视下微微有些不自在。
明霞抬起眼，缓缓开口：“姑姑原来不是让我们修身养性？刺绣原来不是闲情雅致？伺候人的活计都是宫人干的，我等若是都会，那要姑姑这种人才，还有何用？”
底下窃窃私语，似乎还有人在偷笑。
教习姑姑脸色一僵，纪明霞摆明了说她是下人，可她又无从反驳，只是磕磕绊绊的唤了声：“公主。。。。。。”
纪明霞声音平静，“要不你去问问摄政王，他们陆家已经没落至此了？连绣娘也请不起？最好再去问问陆相和相国夫人需不需要我亲自伺候。你去问，我在这等着。”
教习姑姑一时语塞。她想着纪明霞这些日子都极尽乖巧，也不知今天怎么做起了刺头，只得强自镇定：“现在在上课。”
“是啊，在上课，那您要教我什么？还能教我什么？礼仪规矩，你要是懂，就不会冒犯我。”纪明霞站起身，目光扫过案上那些绣了一半的帕子，“绣绢帕这种小事，有兴致就缝几针，若是宫中府上连绢帕都没得用，还要你干什么？”
“您……”教习姑姑脸色涨红。她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委屈：“奴才自知卑微。可公主也没必要随意践踏奴才。”
纪明霞语气稍缓：“这是你安身立命的本事，不是我安身立命的本事。我只是在说姑姑的价值，姑姑要觉得是践踏，那抱歉。”
教习姑姑傻眼了，不明白这是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还是别的什么更深的讽刺。
纪明霞没把她架在那，而是起身，语气温和：“姑姑若是想得通，就教我们一些品鉴技法，这才是在坐诸君真正用得上的东西。”
敬意适时开口：“姑姑，公主说的也有道理，绣品真急需，咱们也就不必自己动手。愿意自己动手的是心意，不必人人精通，姑姑见过无数绣品，眼光自是上乘，教我们品鉴，我等求之不得。看来是女学许久未办，姑姑习惯用教小绣娘的方法教我们了。”
这时，舒王妃听到动静正好过来。她看了眼气氛微妙的绣房，柔声道：“我真是糊涂，没把要领和他们讲清楚，这才开罪了公主，公主莫要怪罪。”
纪明霞微微颔首：“无妨。”
一日课程在微妙的氛围中结束。
回宫前，敬意低声问道：“长缨，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沉不住气了？”
纪明霞停下脚步，望向廊外：“陆逍不是一直希望我安分守己，安居于这四方后宫吗？既如此，至少要把属于后宫的权柄交到我手里。”
她转回头，目光灼灼，“赌注不能压在一处。”
许敬意沉默了片刻，廊下的光线在她脸上明暗交错，她道：“也好，只是下次行事之前最好与我商议一二，你想的多，难免会有纰漏。”
纪明霞觉得她意有所指，问道：“姐姐可是有什么疑虑？”
敬意问道：“杜兰庭那边，已经叫青鸟去办了？”
“是。”纪明霞回答得干脆。
“我只怕一件事。”许敬意眉头微蹙，神色凝重，“你有没有想过陆逍如今的处境？他本就畏惧他那位舅公。若能借此机会，让魏通的势力大不如前，陆逍说不定求之不得，若此次不能将魏通连根拔起，反让他不得不依赖陆逍生存，那更是难办了。。。。。。我怕你无形中帮了陆逍。”
纪明霞猛地顿住，敬意的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荡开层层涟漪。
她突然觉得额角一阵抽痛，她抬手，指尖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让我想想。。。。。。”
她声音中，透出难以掩饰的疲惫，有些摇晃的身影融入沉沉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