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站在会议室的落地窗前,手指轻轻摩挲着珍珠母贝胸针的边缘。窗外是城市清晨的轮廓,阳光照在玻璃上泛出浅白的光。她没有看风景,只是等一个人。
程雪阳从外间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他把文件放在桌上,声音压得很低。
“李仲文到了,在楼下登记。”
沈知微点头,转身走向会议桌。她拉开椅子坐下,左手习惯性地按了按太阳穴。头还有些胀,昨晚没睡好。但她知道,今天这场会不能出错。
电梯门开,李仲文走进来。他穿着深灰西装,领带打得整齐,脸上带着笑。握手时力气适中,掌心有点湿。
“沈总,久仰。”他说。
“李总客气了,请坐。”
三人围坐在长桌两侧。程雪阳递上项目书,李仲文翻开看了几页,眉头微微松开。他说话不急,语速平稳,提到光伏项目的前景时,语气明显热络起来。
“青海那块地我们考察过三次,光照条件达标,当地政策也支持。只要资金到位,一年内能并网发电。”
沈知微听着,目光落在他翻页的手上。那是一双保养得当的手,指甲修剪整齐。可就在他签下名字的一瞬,她看见他的食指轻轻抖了一下。
心跳忽然加快。
耳边响起一阵熟悉的搏动声,像是从身体深处传来。三秒前的画面在脑中重现——李仲文低头签字,笔尖顿住半秒,右手小指不自觉地抽动。那不是犹豫,是控制不住的震颤。
她收回视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温刚好,不烫。
“这个回报周期比行业平均慢六个月。”她说,“李总觉得风险怎么控?”
李仲文放下笔,笑了笑。“前期投入大,但后期稳定。我们做过测算,第七年起现金流就能覆盖本息。而且……”他停顿一下,“我们愿意签对赌协议。如果五年内未达约定发电量,我方无条件回购股权。”
程雪阳微微抬眼。
沈知微没立刻回应。她把杯子放回桌面,看着对方的眼睛。
“对赌?”她问。
“是。三年期,以实际发电收入为考核指标。”李仲文说得干脆,“我不怕立军令状。”
沈知微点头,嘴角浮起一点淡淡的弧度。“有魄力。”
会议又持续了四十分钟。双方讨论了技术细节、并网流程和监管审批节奏。李仲文回答流畅,数据精准。临走前,他还主动提出可以先付百分之十的保证金。
送他进电梯后,沈知微转身就往回走。
“有问题。”她说。
程雪阳跟上。“哪个部分?”
“他对资金缺口的说法不对。”她边走边说,“他说这次只缺三个亿,可我刚才算了一下,光土地款和设备采购就超了五亿。再加上建设周期拉长,实际缺口至少八个亿。”
“所以他急着找人接盘。”程雪阳打开笔记本,“我查过他过去三年的投资记录。两个新能源项目都中途停工,其中一个还被地方政府发了整改函。他名下公司去年四季度财报显示,流动比率已经跌破零点六。”
沈知微停下脚步。“也就是说,他不是来合作的,是来输血的。”
“没错。”程雪阳合上本子,“签对赌协议不是自信,是desperation。”
沈知微望着走廊尽头的窗户。阳光照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明亮的线。
“他知道我们不会现在就投八个亿。”她说,“但他还是要谈。说明他需要一个信号——有人愿意跟他签协议,哪怕只是意向书。他拿这个去说服银行,或者别的投资人。”
“所以他在赌。”程雪阳说。
“不。”沈知微笑了一下,“他是在借我们的名字续命。”
两人回到办公室。沈知微坐在桌前,从包里取出录音笔,重放刚才的谈话片段。她把音量调到最小,一段段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