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振翅,背负二人,如御风之仙,直上青冥,杨清回首望向来路,只见那终南古墓已化作苍烟一点。
不多时,巨翼收拢,风雷骤歇,神雕双足踏水,激起碎玉般的浪花,稳稳落在那日老翁横舟的隔岸旁。
小龙女与杨清飘身而下,神雕回颈,金睛炯炯,掠过二人面庞,小龙女抬手,素指轻抚玄铁般的翎羽,低声道。
“雕兄,替我守护好过儿。三年后,待我重返此地,再与你们相逢。”
神雕昂首,喉间低鸣如磬,似懂人语,它巨翼微展,扇起一阵清风,掠过小龙女鬓边,扬起几缕鸦丝。
随即转身,双爪猛蹬,沙石激射,身形已破空而起。
黑羽映日,如一道墨色长虹,越岭穿云,转瞬隐入万重青山,唯余一声雕唳,回荡天地,久久不散。
神雕既去,惟余风声猎猎。杨清伫立河畔,望那黑水泱泱,眉间微蹙,低声道。
“娘亲,那渡船老翁不在此地,我们如何飞渡?”
小龙女但笑不语,素手探入袖中,取出一支羊脂玉笛,纤指按孔,朱唇轻启,一缕真气暗送,笛声倏起,初若幽谷泉咽,继似松巅鹤唳,清越悠扬,透穿云霄,直飘向水天相接之处。
不多时,河雾乍分,浪头忽伏。
但见极目尽头,一点孤舟如叶,顺笛声而来,不过须臾,那舟船已近岸,老翁抬首,慈目雪须,躬身长揖,说道。
“仙子一曲笛奏,老朽虽隔万重山,也不得不至。”
小龙女轻收玉笛,微颔首道。
“文叔辛苦,再烦劳你送我二人渡江。”
老翁目光一转,落到杨清身上,微露迟疑,说道。
“咦!这位也是面熟得紧,老朽一月来渡客足有数百,倒一时想不起有这么一位少侠渡过江水……”
“他乃龙女之子,名杨清。”
小龙女侧首,眸光温软,落在少年肩头,唇畔轻绽,说道。
老翁闻言,手中竹篙“嗒”然一顿,须发皆颤,忙俯身再拜。
“果真是仙子与神雕大侠的骨血,老拙眼拙,万勿见怪。二位——请。”
罢了,随即振衣,侧身让开。
小龙女牵住杨清,一点舟舷,母子二人已掠入舱中。老翁长篙点水,舟如脱弦之箭,向下游破浪疾去。
舟行碧波,如剪白练。
杨清倚坐舱中,双臂抱膝,抬眼望去,娘亲正独立船首,一袭素衣被初阳镀上淡金光晕,临风之姿,宛若姑射仙人御云而下。
江面碎金万点,映得她眉目澄澈,似将天地清辉尽敛于眸底。
目光再从那素净身影移至两岸,削壁千仞,幽兰倒挂,花丝蘸水,香随潋滟远送;遥岑叠黛,岚气吞吐,若淡墨层层渲洒长空。
江天一色,山河如绣,锦浪开阖,恍若巨轴倏展!
少年心头暖意如潮——几日前乘此舟时,只觉江风呜语,四野苍茫,寂寥至极。
而今娘亲在前,山水在后,天地俱作锦绣。
快意当前,人生至此,更有何求!
不知多久,舟抵浅滩,石溅微澜。小龙女扶杨清跃下舷板,素袂飘然,不沾半点水痕。她探袖取出一锭雪花纹银,递与老翁。
老翁见之骇然,双手连摇,说道。
“仙子,此银可供一家三年用度,老朽如何能受!”
小龙女微微一笑,说道。
“龙女昔年幽居古墓时多有劳烦,吃穿用度皆由文叔来回递送,此番恩义,无以为报,且莫嫌微薄。”
“老丈,你且收着吧,如今乱世纷纭,这银两或可解你家中些许困厄。”
一旁的杨清言道。
他见这老翁面对娘亲时,神情恭谨,并无丝毫妄意,显然是心存正念之人,娘亲素来心善,此番赠银实为报答往昔恩义,这老翁受之亦是合情合理。
老翁闻言,泪洒衣襟,扑通跪倒,叩首触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