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先后落座,孙刚将公文包放到身侧,招来服务员,点了热牛奶和热美式。
覃乔待他点完餐,才问:“孙大哥,你怎么知道这儿有咖啡店?”
孙刚笑了笑:“这家医院是新建的,新建的医院一般都有这些配套设施,我到这里,先问了导医,她给我指了方向。”
的确现在很多医院都在走医院综合体,配套药房、便利店、简餐店、咖啡店这类,满足患者、家属和医护人员的长时间停留需求。
覃乔钦佩地说:“孙大哥你还是这么心细。”
“习惯了,那时候无论去哪里见客户,一定是先找咖啡店。”孙刚说。
上次见面匆匆,这次两人聊了些轻松的过往,约莫十多分钟,孙刚才将话题引向正题。
孙刚这次专程过来,是为了陈嘉树前年九月交给他的一份股份转让协议备份。文件触发的条件与《公司章程》触发条件同步。
——设立人若发生意外情况(失能、身故、失踪)满十五天,协议自动生效。
“股份转让?”覃乔听了一半轻声打断。
“是的,”孙刚解释说:“根据协议,陈董将其所持公司股份中的10%转让予你。此外,去年十月的修订版中,他另将10%的股份赠予你们的孩子,在成年前由您代为持有。”
覃乔在心里做了个复盘:陈嘉树于前年九月,也就是他眼睛出问题后的第三个月,订立了这份转让协议,将10%的股份给了她;去年十月,在知道自己有两个孩子后,他又拿出10%给了晞晞和昭野。
而在复婚前夕,嘉树交给她一份不可撤销信托,那里有他四年的可支配收入的全部他总是这样,用他拥有的一切为她铺路,不,现在是他们,但唯独没有考虑过自己。
泪水在眼眶里滚动,覃乔旋即别开眼睛,望向窗子外面那棵三楼层高的雪松。
墨绿的枝叶上还残留着积雪,风一过,叶片摇曳,雪屑簌簌洒落。
孙刚看出覃乔内心的波动很大,静默了片刻才道:“陈董是一位非常注重风险控制的企业家,这份股权转让协议,也是他未雨绸缪的一部分。”
心情略有平复,覃乔转头迎上孙刚的视线,问及:“《公司章程》里满十五天,是朱奥暂行代理董事长职权吗?”只要是成规模的企业都会有《公司章程》,那是这些企业家提早为自己将来可能得“意外”做部署,确保不会因特殊情况陷入“权力真空”和决策瘫痪。
孙刚颔首:“《公司章程》里这项关键人条款,在三年前修订时,已在董事会上通报过,核心管理层都清楚这项安排。”
他看出覃乔眼里的困惑,也看懂这里面的意思,解释说:“原定张总,方案拿去张总过目时候,他摇头觉得不合适,向陈董力荐了朱总。”
“是因为身体原因。”孙刚眼里流露出惋惜以及钦佩,“在张总心里,公司利益永远重于个人得失。他主动请辞,正是为了不给公司留下任何隐患。”
谈起张爽,覃乔又是一阵酸涩,这个外表不羁,爽朗张扬的男人,其实内里和陈嘉树是一样的人,自己的利益永远放在责任之后。
而朱奥呢?十五年前,朱奥还是大四学生,在陈嘉树被网友抨击、污蔑时,他不但在论坛发帖支持嘉树,还带领一群和他一样相信陈嘉树为人同学赶到电视台为他正名。
那时的他们都怀着一片赤子之心,才会结缘走到一起,成为坚固的“黄金搭档”。
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又或是作为嘉树的家属,对朱奥在事情发生至今未前来过一次的怨怼,总觉得这个男人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
虽然她曾说:“让他以公司事务为重。”
服务员走上来,将托盘上的牛奶和咖啡各放到他们手边,然后悄然退下。
孙刚侧身打开公文包,取出备份协议,轻轻推到覃乔的面前:“文件规定,您有两个选择。行使变现权和选择持有股权,”
覃乔打开文件,翻到第一页,端正的黑体字充斥她的眼球。行使变现的意思就是她可以将股份兑换成现金。也可选择持有,按照持有比例她有权进入集团董事会,那个位置陈嘉树早已为她留出。
她做了个深呼吸,心里五味杂陈。
以前她总怪陈嘉树替她决定、替她选择。
可事实上,选择权从来在她。
结婚前,她想隐婚,陈嘉树点头同意;婚后她常常出国短驻,陈嘉树也尊重她的决定;就连生孩子,她暂时不想生,陈嘉树也由着她。
他替她选择从不是剥夺她的人身自由,而是替她承担了风雨,他的爱从来都是行动与庇护。
是她,一直在错怪他。
孙刚见覃乔又是一副放空的表情,等了等,才说:“覃乔……作为你们多年的朋友,容我说句私心话,”他跳出了专业和职业,接着说:“‘乔树’是嘉树的全部心血,嘉树一不在,董事会里各方面暗流涌动。现在只有你‘创始人妻子’的身份,才能镇住他们,才能让很多不该有的心思收敛。”
覃乔蜷了蜷手指,指甲刮了下掌心。
进集团意味着她需回澜川,可她来这里,是为了和嘉树一起回去。
他在这里,她真的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怎么……怎么能再抛下他一次?
覃乔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她迟疑了。孙刚没催她,岔开话题与她聊起了孩子,坐了有半个小时,他们在咖啡厅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