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转,时光荏苒。
次年春暖花开,莺飞草长之时,当朝宰相千金白莲,便带着这倾动洛阳的美誉,迎来了她十七岁的第一个春天。
她的日常生活,也在这盛名之下,悄然发生着变化。
除了依旧规律的起居之外,她开始花更多的时间待在自家的花园里。
白府的后花园占地广阔,曲径通幽,亭台楼阁点缀其间,四季景色皆是不同。
白莲常喜欢坐在水榭边的石凳上,抱着琵琶弹奏,一弹便是许久。她指尖流淌出的音符,清越空灵,时而如山涧清泉,时而如月下松涛,经常让路过的仆从驻足流连。
她大多时候都是随兴而弹,让心情融入琴音,她觉得自己仿佛天生就会这些乐器,失忆似乎并未带走这些深植于灵魂的技艺。
她也时常翻阅父亲书房里的典籍,那些曾经由青梅诵读的内容,如今她自己再看,常有新的感悟。
而这些书中,她最喜欢的便是兵法杂学。
她发现自己的理解力和记忆力超乎常人,过目不忘虽不至于,但看两三遍便能熟记于心却是常事。
然而这份才华,她并不轻易示人,只在与父亲偶尔谈论朝政及历史时,才会不经意间流露一二,每每却令白墨渊惊叹不已。
比起父亲白墨渊爱与她探讨时政,母亲长孙娆儿则更关心白莲的女儿家事务,时常教导她管理中馈、人情往来的道理。
白莲学得很快,虽无实践机会,但理论章程已是了然于胸。
她心思缜密,看问题往往能直指核心,这份聪慧,让长孙氏又是骄傲,又是隐隐担忧,女儿如此才貌,未来的姻缘怕是难以寻觅上她自己心仪的了。
而翠竹,依旧是白莲生活中最活泼亮丽的一笔。
主仆二人的关系,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中,愈发亲近。白莲觉得,在这深宅大院之中,能有这样一份纯粹的热情与忠诚,亦是难得。
她享受着这份宁静而充满雅趣的闺阁生活,却也时常在独处时,对着镜中那张完美却略感陌生的脸孔,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怅惘来。
失忆,像一层薄纱,隔断了她与过去的联系。
她拥有的一切都真实无比,却又好似建立在流沙之上,她害怕把握不住。
她偶尔还会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有一些模糊的人影和场景,都不是当朝当代的模样,醒来后也想不起任何清晰的线索。
这份潜藏在完美生活下的隐秘空洞,与她那日益增长、无处安放的才华交织在一起,使得她对她自己的生活,始终带着一丝审视。
她就像一株被精心养育在暖房中的名花,汲取着最好的养分,绽放出惊世的光彩,却无人知晓她的根系,在探寻着土壤之下那些被掩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