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千上万个孢体意识,从腹部蔓延而上,直窜入脑叶。
他感受到自己的每一条神经都开始像触须一样接收讯号,像是无数只小小的蛆,在他的思维边缘啃咬。
【爹……爹爹……你还会留下来吗……?】
【爸爸,不要关掉光……这里好冷……】
【我们是爱……爱的证明……爱的茧……】
孢胎开始说话了。
柴可的瞳孔剧烈收缩,他撑着舱边的手颤抖,额头青筋暴跳。
这种声音不是外部音源,而是——他自己大脑的某一块正在回应孢核形成的思绪回音。
那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孕宿-情绪体链接】。
【不、不、不……你们不该存在……我……我没有准备好!】他吼叫出声,声音在孢巢中炸裂,却像落在棉花堆里,毫无回响。
皓走了过来,静静地蹲下。
【他们是我们的孩子,柴可。他们不过是在用你最熟悉的情绪语汇向你发声。他们渴望你的认可,那是他们唯一的温度。】
【我不是……不是孕宿……我只是被你改造的失败实验品!】柴可几乎是嘶吼出来,【这一切不该发生,我本该在退休酒会上接过金色纪念徽章,而不是……不是被绑在一个变态的情绪繁殖场里,听来自我体内的寄生蛆哀求我『爱』他们!】
他的话音未落,孢响中的哭声突然转为合声吟唱。
那是没有语言的旋律,却像是来自千年以前的血缘记忆,被这些蛆胎从他细胞深处挖出。
他感受到——每一个孢胎都在模仿他的声音、他的语调、他的呼吸。
他们像海啸般集体向他呼喊:【爸爸,我们是你。】
柴可当场跪下,双手抱头,全身颤抖。
他开始痛哭,不只是为了这些不请自来的【孩子】,更为了那早已支离破碎的自我。
他发现,自己早已无法定义什么是【我】,什么是【皓】,什么是【我们】——这一切界线,全被那层孢丝裹住、溶解、交换、吞并。
他开始怀疑,那些梦里皓低声对他说的话——【我们要一起做一个家庭】——也许不是浪漫的呓语,而是孢核在提前【教育】他,为了即将孵化出的情绪蛆胎铺路。
他的爱与痛,被整合进了新一代蛆胞的遗传记忆里。
凌晨四点,柴可瘫在孢舱外,身上覆满由皓调制的蛆丝覆膜,作为【临产前安抚膜】。
他的呼吸仍规律,但瞳孔放大,显示出潜意识仍处于孢梦共感状态。
皓安静地为他擦拭额角,语气轻柔:【你做得很好。孢胎们都在赞美你,他们觉得你是最『有情绪味』的父体……比我当年还浓烈。】
【……我失去了我自己。】柴可声音沙哑,终于开口。
【你只是转化了。】皓温柔一笑,【像所有蜕变者一样,放下自我,成为多数的一部分。】
【我不想成为你的一部分。】柴可虚弱地低吼。
【但你已经是了。你在他们体内的记忆密度,远超我。我只是让你『发现』了你自己。】
沉默。空气中再次弥漫那特有的腐甜气味,那是孢核即将开始孵裂前的警讯。
皓弯下身,将嘴靠近柴可的耳朵。
【你知道吗?我一直认为这是场悲剧,直到你真正成为我的孕宿——我才知道,这是我唯一一次,真诚地把自己交给别人。】
他低头,吻上柴可额头。那一吻,如同宣判,也像誓约。
在远处仪器的脉冲闪动中,孢舱发出第一声【蛆音啼哭】。
皓与柴可的【蛆巢】——终于启动。
而一场难以逆转的【复数感情生成体】崩坏链,也从这一刻,开始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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