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天目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关上，那声轻微的“咔噠”落锁声，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深潭，在陈默心中漾开层层不安的涟漪。
他答应得太快了，太乾脆了。那双冷峻眼睛后面藏著的算计，几乎要溢出来。
陈默回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却没有坐下。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地踱步。
山本……醉仙居……棲霞山……
马天目会信吗？他会行动吗？如果他行动，是去抓山本，还是去布网抓更大的人？
或者，他根本就知道这是个饵，將计就计，等著看自己下一步怎么跳？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炭火上煎熬。
不能再被动等下去了！必须主动做点什么，搅浑这潭水，才能看清底下到底是鱼还是鱷鱼！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他需要亲自去一趟“醉仙居”，但不是去接触山本，而是去製造一个“意外”，一个能让消息以另一种方式传递出去的意外。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掛钟，晚上七点多。正是酒馆开始上客的时候。
他迅速换上一套半旧不起眼的便装，从抽屉里拿出一些零钱和那把小巧的“掌心雷”揣好，悄悄从警务厅后门离开了。
下关码头一带鱼龙混杂，“醉仙居”是其中一家颇有名气的日式酒馆，不仅日本人爱去，一些和日本人有来往的中国商贾、帮派人物也常在那里谈事。
陈默到的时候，酒馆里已经人声鼎沸。拉门开合间，带著酒气的喧譁和烤鱼的香味一股脑涌出来。
他没有进去，而是在斜对面一个卖菸捲的小摊旁蹲下，假装挑拣著，目光却锐利地扫视著酒馆门口和周围的环境。
很快，他就看到了目標——一个穿著码头工头制服、喝得满脸通红、正搂著一个艺伎摇摇晃晃走出来的矮壮日本男人。根据老余的描述，应该就是山本。
山本似乎和艺伎拉扯了几句，然后不耐烦地推开她，独自一人骂骂咧咧地朝著码头仓库区的方向走去，脚步虚浮。
机会！
陈默立刻付钱买包烟，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码头仓库区晚上人烟稀少，只有零星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照亮堆叠如山的货箱和幽深的小巷。
山本一边打著酒嗝，一边哼著不成调的小曲，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缀著的影子。
走到一个堆放废旧麻袋的偏僻角落，山本停下脚步，解开裤带，准备放水。
就是现在！
陈默如同猎豹般从阴影中窜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没等山本反应过来，一记精准的手刀狠狠劈在他的颈侧！
“呃！”山本哼都没哼一声，眼睛一翻，软软地瘫倒下去。
陈默迅速將他拖到麻袋堆后面，在他身上快速摸索起来。钱包、香菸、一串钥匙……还有一个小小的、硬质的身份牌。
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就著微弱的光线，快速將身份牌上的信息（姓名、编號、所属部队）拓印下来。然后又从山本的上衣口袋里，翻出几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票据和一张模糊的货运清单草稿，上面隱约能看到“棲霞”、“特殊器材”、“严查”等字样。
他迅速用铅笔將这些关键信息也临摹下来。
做完这一切，他將所有东西原样塞回山本身上的口袋，只是把那几张纸的褶皱弄得更乱一些，仿佛只是醉汉无意识的翻动。
然后，他拿出山本的钱包，抽走里面大部分的纸幣和硬幣，製造出抢劫的假象。最后，將钱包隨意扔在几步外的地上。
他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山本，毫不犹豫地转身，迅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货箱阴影之中。
整个行动乾净利落，不超过三分钟。
他不需要山本开口，不需要和他有任何接触。他只需要“拿到”一些看似被抢劫而意外流出的“证据”。
这些拓印和临摹的信息，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它们不足以证明任何事，但足以作为一个引子，一个能让某些人“顺藤摸瓜”的线头。
现在，他需要把这些“线头”，用一种看似意外的方式，递出去。
回到相对热闹的街道，陈默找了个公共电话亭，投幣，拨通了警务厅值班室的电话。
他用手帕捂著话筒，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急促而惊慌：“餵？是警察厅吗？我……我刚才在下关码头三號仓库后面，看到……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好像被打劫了！地上还有钱……你们快来看看吧！”
不等那边详细询问，他就掛断了电话。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自己的心臟还在砰砰狂跳。今晚的行动冒险至极，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万劫不復。
但他別无选择。坐以待毙，只会死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