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大人是很奇怪。”
周遇之虽然自己就是个大人,但也认同儿子的想法。
他感慨着看向表情困惑不解的儿子,心想也只有冬冬这样的稚童才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了。朝中那些自诩饱读诗书、忧国忧民的相公们,想都不会想起这种事。
他们只会高兴于“后宫不能干政”、“公主养于深闺”。而他们这些宦官,若不是背后有历朝历代天子们的推动,恐怕也只能固守宫中,做一些端茶递水、洒扫擦桌的活计。又哪里能有东厂,有“张督主”、“陈督主”、“魏督主”……
以及他“周督主”呢?
其实这样想来,宦官与女子的地位何其接近。
都是被规矩束缚,不得不困守一地之人。哪怕他们做得再多,真的有济世之心,但在世人的眼里都是“祸乱朝纲”、是“奸宦”、是“珰竖”。
不同的是宦官的背后有天子!
天子需要他们拿起刀,所以不过一二十年,东厂便横在了所有朝臣的头顶上。但天子不需要女子走出家门、不需要她们“不安分”,所以女子的地位不会有改变。毕竟每朝每代除了皇子外还有公主,更有许许多多的太后、皇后、妃嫔们。
哪怕出了女帝也是一样的。
习惯使然,想到这里的周遇之分神想了一下如果女子想要为官做宰,想要和其他相公们共同站在朝堂之上,除了入宫做后妃外还可以怎么做。
其一当然是有一位好皇帝,这毋庸置疑。
其二嘛……
他冷漠地想着,最快的法子当然是让自己也变为一把“刀”,能给帝王带来利益的刀。但这并不稳固,只能在最开始的一二十年里管用,一旦刀钝了或者帝王不需要了,等待她们的便是跌落尘埃,甚至是更进一步的打压。
所以如果想要长久,便得如历朝历代的宦官一样,去拼、去抢、去读书、去做生意、去做夫子去做掌柜,去做官、去结党、去想方设法地往上爬。
不然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昙花一现。
他们这些宦官便是如此。
想要做一个人而不是奴婢,那就得想尽办法从宫里爬出来。一代又一代,从以前的“公公”到如今的“督主”,如此下去,未来有一天何尝不能出一位“千岁”?
想到此事,周遇之自己先笑了起来。
他看向了正嘟着嘴不高兴的儿子,柔声问道:“冬冬,你又是让所有人交税,又是想给女子分地,那有没有想过要将你的封地建成何种模样?”
“有哦,我有好好地想!”
周冬冬正要开口,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我之前告诉过爹了呀,爹你是不是不记得了?”他记得自己做计划书的时候,就有跟爹说起过要把封地建设成什么样子的。
周遇之坦然点头,“是啊,爹记性不好。”
周冬冬瞬间坐直,担忧地伸出一只手去触碰周遇之的额头,紧张地问道:“爹你又要失忆了吗?爹你别怕,我再给你讲一遍,你以后要是忘记了随时都可以来问我哦,冬冬给爹讲多少遍都是可以的!”
于是他开始讲。
“唔,大家都要给我交税!”
周冬冬说完了自己目前印象最深刻的事,然后继续往下说,“然后封地就有钱了,接着还要安排百姓种粮食,让他们吃饱穿暖。”
“等解决了温饱呢,再用收上来的钱修桥铺路,开更多的工坊,让不想种地或者没有地的人去上班打工。然后小孩子也不能闲着,统统都要去读书……”
周遇之安静倾听。
觉得让所有人都吃饱穿暖,让孩子读得起书,何其难也!
不过他并没有打击儿子,而是道:“爹记住了,不过这样会很难很难,中途也会遇到比这次分地还要更难的事。”
“甚至会有人离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