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轮停了。
机器哑了。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近两百名康沃尔矿工,如同雕像般,聚集在矿场中央那片开阔的空地上。
他们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麻木和疲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在他们面前的泥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著上百把十字镐和铁锹。
那闪烁著冰冷寒光的金属工具,如同一片充满了力量感的钢铁丛林。
矿场的主管和十几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工头,正色厉內荏地站在台阶上,手里虽然握著短棍和枪,但在面对著这片沉默且纪律井然的“钢铁丛林”时,他们的脸上,却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
这不是暴动。
因为没有人叫骂,更没有人打砸。
但这比任何暴动,都更可怕。
距离矿场不远处的一座山坡上,陈默和霍尔曼,正像两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冷静地俯瞰著下方那片一触即发的战场。
“我的上帝……”霍尔曼看著眼前这幅景象,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他不是没见过罢工,但那些罢工,无一例外,都是一群被愤怒和酒精冲昏了头脑的乌合之眾,在短暂的打砸抢之后,便被护卫们轻鬆镇压。
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罢工。
沉默、纪律、秩序……
“这不是罢工……”霍尔曼的声音都在发颤,他像看怪物一样看著身旁那个平静的华人青年,“陈先生,您……您训练出来的,是一支军队!”
陈默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那一张张充满了愤怒和决心的脸。
就在这时,康沃尔人的领袖托马斯·里斯,从沉默的人群中,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走到那群早已嚇破了胆的工头面前,將一份写满了密密麻麻诉求的纸,扔在了地上。
“告诉米勒。”托马斯的声音沙哑,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矿场,“要么,答应我们所有的条件,恢復薪水,改善矿井安全。”
“要么,”他指了指地上那片钢铁丛林,“就让他自己,亲自下来敲碎那些该死的石头!”
工头们被他这番话里蕴含的巨大力量,震慑得连连后退。
而霍尔曼,在看到这一幕后,也终於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看著身旁的陈默,眼神中,只剩下了无尽的敬服。
“先生,我明白了。”霍尔曼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嘶哑,“这,就是您说的『火油。现在,就只差那根能將一切都彻底点燃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默便缓缓地抬起了手,指向了远处那条通往萨克拉门托的土路。
“看。”
只见道路的尽头,一辆悬掛著州议会徽章的华丽马车,在两名骑警的护送下,正不紧不慢地,向著这座早已被怒火和寂静所笼罩的矿场,缓缓驶来。
陈默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冰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