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有爋坐在书房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著桌面,脸色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晦暗不明。
他对面,坐著一位穿著青衫、面容精瘦的中年文士,正是那位『刘先生——刘典簿。
“李御史那边……处理乾净了?”
朱有爋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刘典簿微微躬身,语气平静:“二爷放心。动手的人是从外地找的亡命徒,根本不认识我们。”
“得手后不久便被『意外发现,已当场『反抗被杀,线索到此为止。”
“至於二爷您,那日您正在城西別院与几位文人雅士品茗论诗,人证物证俱全,任谁也查不到您头上。”
朱有爋闻言,紧绷的肩膀稍稍放鬆了一些,但眼中的阴鷙並未散去。
“锦衣卫不是吃素的,蒋瓛那条老狗鼻子灵得很。他们一定会来查,而且会往死里查!”
“查便查。”
刘典簿捋了捋鬍鬚,眼神冷静得近乎冷酷:
“无非是再丟几个无关紧要的替死鬼出去。只要『红铅丹的秘密不泄露,漕运的根子不断,咱们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提到『红铅丹,朱有爋的瞳孔猛地一缩,这才是他真正恐惧的根源。
他猛地看向刘典簿,语气带著压抑不住的焦躁和一丝怨恨:
“转圜?如何转圜?!王叔那边呢?我几次三番去信,为何石沉大海?他是不是……要把我当弃子了?!”
刘典簿沉默了一下,避开了朱有爋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嘆了口气:
“二爷,如今风声太紧,王爷那边想必也有诸多不便。此时沉默,未必是坏事,或许正是在暗中筹谋……”
“筹谋?我看他是想让我一个人扛下所有!”
朱有爋猛地打断他,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锐:
“当初是他找上我,许诺助我取代兄长,执掌周藩!现在出了事,就想把我一脚踢开?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恨意。
他对那位『王叔的敬畏,正在迅速被恐惧和背叛感吞噬。
刘典簿看著朱有爋几乎失控的样子,心中暗骂蠢货,面上却不得不安抚道:
“二爷息怒!此事归根结底,都是那个张飆害的!若非他在京城兴风作浪,搞出什么反贪局,引得皇上疑神疑鬼,李墨又怎会像闻到腥味的猫一样死死咬住我们不放?王爷的大计,又怎会横生枝节?”
他巧妙地將矛盾引向了张飆:“而且,你父王也是被他害的,这可相当於杀父之仇啊”
“呵!”
朱有爋嗤笑一声,语气带著一种近乎冷血的淡漠:
“张飆?他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运气好的疯子罢了。他害了王叔?哼,王叔与他,不过是权力场上的博弈,成王败寇,何来仇怨?”
他顿了顿,眼神飘忽,说出了一句让刘典簿都心底发寒的话:
“至於我父王?说到底也是他咎由自取,识人不明,与我何干?若他能早些將世子之位传於我,周王府又何至於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这番话,彻底暴露了朱有爋的自私、凉薄与极度膨胀的野心。
在他心中,父亲的命运、王府的存续,都远不如他自己的权力欲望重要。
刘典簿看著眼前这个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甚至对生父都毫无怜悯之心的年轻人,心底泛起一丝寒意,但更多的是利用。
这样的人,更容易控制,也更容易在关键时刻拋弃他。
就在两人各怀鬼胎,气氛微妙之际,一个心腹下人匆匆而入,在刘典簿耳边低语了几句。
刘典簿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挥手让下人退下,转向朱有爋,沉声道:
“二爷,刚得到消息,京城那边,张飆……开始动漕运了!”
“他手下的人,正在全力追查码头那个王胖子和我们的几条线!”
朱有爋先是一惊,隨即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