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太守们,平日里总会有求於我,財货都送往拙荆那里了。”
“当然他们也可以不给,除非不怕虞去弹劾。”
“没有这些,玄德以为虞如何去賑救上谷、代郡的流民?”
刘备恍然大悟。
刘虞在幽州勤俭俭约,以礼义教化百姓,深得民心,是汉代出了名的清官。
等到他遇害时,公孙瓚派兵搜他的家,却发现他的妻妾都穿著綾罗绸缎,人们因此怀疑刘虞表里不一。
其实也不一定,想要办事儿手里就得有钱。
尤其是在边郡,想要安抚流民,让那些国境內的乌丸老老实实听话跟汉军一起打鲜卑,这都得钱。
就刘备这些时日的观察来看,刘虞为人確实好名,但他也不是架子,真是再利用自己的职权给幽州百姓办实事儿的。
拋去他军事方面的无知,这人在汉家宗室里也算的上个豪杰了。
“走吧,我们回涿县。”
刘备点头。
刚行几步,便见街头数十流民突然半道拦截,一个个伏跪雪中,无不涕泣。
这场面把刘虞嚇了一跳,鲜于辅急忙拔刀,將刺史护在身后:“你们要做什么?”
“从事,退下。”
刘虞见眾人没有敌意便走上前扶起了老者。
领头的老头四十好许,葛衣胜雪。
看得出来,平日里他没干过农活,手上一点老茧都没有。
刘备与那人对视一眼。
老头眼睛深邃而顾盼有神,眉毛浓密且略带弧度,像是剑锋一样锐利,一看就是个直性子。
刘虞问道:“老翁,为何沿街涕泣。”
那老头指向身后的眾人。
“州君,老朽乃是为了渔阳名士阳方正而哭,也是为我大汉朝而哭。”
阳方正?刘备对这个名字並不陌生。
这位名士本名阳球,与鲜于辅一样都是渔阳人,后来入了雒阳先后担任尚书令、司隶校尉。
在刘虞与那老头说话时,刘备悄悄问道:“从事,怎么回事?”
鲜于辅左顾右盼,显得异常谨慎,他將刘备拉到一旁,小声道。
“玄德还没听说啊?初冬,阳球便死在雒阳了。”
刘备之前在县衙与公孙瓚说到过此事,就是不知內里详情:“阳方正一心为国,为何族人沦落至此?”
“唉,玄德还是年轻了,雒阳是什么地方啊,是咱们边州人能挤得进去的吗?”鲜于辅嘆息道。
“与我同是州里人的那位,素来以嫉恶如仇闻名於世,他铁面无私,出手狠辣,动輒灭恶党全族,皇帝正需要一把刀来收拾京都权贵呢,於是把他拔擢为司隶校尉监察京都。”
“他一上任便扬言要杀尽京都恶宦,除尽豪强,还天下一个日月昭然,海清河晏。”
“事实上,阳球也確实这么做了,那为祸天下多年的大宦官王甫,以及阿附阉党的太尉段熲今岁皆被族诛。”
“京师豪族闻风震恐,莫不销声匿跡,阳球一时风光无两,成为皇帝身边的大红人。”
“全天下的豪杰好似都看到了大汉再兴的希望。世人都盼著阳球能成为横扫积弊、澄清域內的神剑呢。”
“结果你猜怎么著?只过了一个秋天,阳球便被大宦官曹节重新扳倒,落到如今这副身死名裂,族人流放上谷徙边的下场。”
清浊相杀,血洗雒阳,今岁冬日的这场事变,震撼了整个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