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乡绅互递眼色,脸上堆起更深的笑意。
鼓乐被刻意吹响,带著一点不合时宜的俗媚声调。
布帘掀起,珠玉碰撞的细碎声响顿时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几朵被精心修剪、涂染的名,被父母簇拥著推了出来。
少女们年纪不过及笋,个个粉黛施朱。青烟翠眉画得精细,唇上胭脂浓得仿佛要滴下汁来。
绸缎罗裙选用看最时兴却也最堆砌的艷色一一榴红、茜色、杏黄交织,裙摆绣看繁复累赘的缠枝莲纹、百蝶穿,腰间缠著彩色丝絛,缀著亮晃晃的琉璃珠和小金铃,走动间便琳琅作响。
她们满头乌髮梳著高髻飞鬟,插满金凤步摇、珠细鈿、流苏银簪。
云鬢顏,晃得人眼晕。
脸上的神情混杂著羞涩、僵硬和一种被长辈刻意教导出的、略带生硬的媚態。
她们被推揉著,如同市集上待价而沽的奇珍,怯生生而又不敢懈怠地向主座靠近。
香粉的气息混杂著少女体肤温香和丝帛的味道,浓郁得盖过了酒肉的荤腥。
一位富態的中年豪强声音洪亮道:
“刘司马,此乃小女瑶光,她生平最是仰慕英雄,乡鄙之人,愿为司马奉酒添香!”
少女被父亲粗的大手推著跟跪前移,慌乱地举起了斟满的漆殤,双手微颤,杯沿溢出的酒液沾湿了手指。
“奴家也愿为司马献酒。”另一旁,另一黄衣少女已微扬下巴,刻意展示著新装束下刻意扭动的腰肢,眼神流波。
灯火辉煌之下,华服耀眼,珠翠生辉,仿佛一场精心搭设的锦绣迷局。
少女们像极了春日里被匠催开的牡丹,堆砌了所有最耀眼的色彩,却失却了枝头雨露自然的清韵。
她们娇艷、精致,浑身却透著匠气的雕琢与急不可待的巴结之意。
唉,千万別小看了刘备这个比千石的司马。
他才十九岁。
大汉地方官最高也不过两千石罢了。
別看在京都刘备这官上不了台面。
放在地方上,別说一个小县,就是到了郡中那都是香饶饶。
韩浩的手在案下紧,骨节作响。
他垂下眼,不忍再看。
这战场归来的血染之气,与眼前的浓香艷影,形成荒诞的割裂。
刘备端坐未动。
那平静温和的笑容依旧掛在脸上,如同覆於千仞峭壁上的薄雪。
他轻轻抬起左手,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並未碰那少女颤巍巍递过来的酒樽。
“姑子好意,备心领了。然备身负朝廷重託,士卒饥寒犹在心间,实不敢沉酒情爱,辜负佳人。诸位盛情,刘某铭记。”他目光掠过那满头累赘的珠翠和厚重脂粉,如同一泓清水映过彩云倒影,澄澈瞭然,却未沾染半分污浊。
这满堂的暖香浮华,这献上的美人与金玉,不过是过眼浮光,又怎能沾染他这以將士户骨为基、以苍生为念的沉重心魂?
倒也不是刘备不好色。
实际上,歷史线的老刘年轻时就喜欢飞鹰斗狗、音乐、华服和白玉美人。
他纵横一生,妻妾並不少。
只是大汉亡国的画面时时刻刻烙印在他的心头,边患未除,他现在没有心思谈这些事儿。
大胜之后的喧囂宴席,成了映照人心冷暖最清晰的镜子。
玄德的身姿在明暗跳动的光影中,愈发像一块沉入浮华脂粉海的孤礁,任凭浊浪拍打,海雨天风过后却依旧不动如山。
几位乡豪还想再劝,说什么仗要打,家也要成,大好男儿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说得囉里囉嗦,张飞听得不耐烦了,登时拍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