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动作,平静、自然,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它不像命令,更像是一种施捨。
在说,给你一个和家人告別的机会。
钟小艾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血液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看著那部黑色的手机,那东西此刻在她眼里,比烧红的烙铁还要烫手。
她不想接。
可她不敢不接。
周围,高育良、季昌明、刘开疆,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她身上,那目光里有惊骇,有怜悯。
她引以为傲的一切,她的家世,她的背景,她那份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在沙瑞金这通电话之后,被撕得粉碎,散落一地,任人践踏。
她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抬起手,用冰冷的指尖碰触到那温热的手机外壳。
就在她接过手机,贴到耳边的那一瞬间。
“钟小艾!你这个蠢货!!”
一声雷霆咆哮从听筒里炸开,那声音里蕴含的怒火,要透过电波將她的耳膜都烧穿!
不是那个在公眾面前沉稳威严的父亲,也不是那个在家里温和慈爱的父亲。
“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是浆糊吗!谁给你的胆子,敢拿著我的名头去省委大楼里撒野?!”
钟小艾的身体猛地一颤,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她下意识地想开口辩解,想说“不是的,爸爸,我只是……”
“你闭嘴!”
钟正国的声音没有丝毫停歇,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她的心臟。
“你以为你是谁?汉东省委是你家开的后园吗?沙瑞金是你能威胁的人吗?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晚上干了什么好事!你把我的脸,把钟家的脸,都丟到太平洋去了!”
她的嘴唇哆嗦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委屈,羞辱,恐惧,像潮水一样將她淹没。
她能感觉到,沙瑞金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的身上。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可那目光本身,就是一种最残忍的审判。
“侯亮平那个混帐东西,自己找死,你也跟著他一起疯?你是不是觉得,天底下就没人能治得了你们了?啊?!”
“我告诉你,钟小艾!从现在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著!沙书记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一个字都不许多说!”
“马上把电话还给沙书记!现在!”
命令,不容置疑。
咆哮戛然而止,电话那头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钟小艾的魂魄被抽离了身体,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她握著手机,手臂僵硬得像是生了锈的机械,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將手机递还给沙瑞金。
沙瑞金面无表情地接过电话,重新放到耳边。
“钟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