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娥,你当真不考虑跟我们去香港?你父亲的厂子……”
娄晓娥打断她:
“小姨,我爸说了,他这辈子死也要死在北平。再说了,现在国內不是好好的嘛。”
娄姨摇头:“你不懂,国內开始搞什么京剧革命,要把旧戏全打倒。
这些都是前兆!你父亲当年可是资本家,万一……”
娄晓娥咬著嘴唇不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曹晓的虎头鞋。
娄姨又道:
“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想啊。香港那边教育好,医疗条件也好……”
娄晓娥突然抬头:
“小姨,现在政策不是说公私合营嘛,我爸的厂子也合营了,应该没事的。”
娄姨指尖轻轻叩了叩窗欞:
“合营是合营了,可现在唱《红灯记》都不让走台步了,你爸当年在戏园子捧过角儿的事,万一有人翻旧帐……”
她声音陡然放软,掌心贴著曹晓暖乎乎的脸蛋轻轻揉了揉,
“我在香港听说,连荣宝斋的老掌柜都在广州码头扫街呢,就因为帐本子里记过几笔给洋人供货的流水。”
娄小娥眼皮猛地跳了跳,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虎头鞋的绒毛。
“香港不一样啊小娥,”娄姨趁热打铁,
“你爸那能力,在那边肯定能混的风生水起!”
炕梢的座钟“噹啷”敲了两下,娄小娥望著窗玻璃上渐渐化掉的冰没吭声。
曹晓蹬著小脚丫往她怀里拱了拱,虎头鞋上的金线在阳光里晃出细碎的光。
“再说曹远——”娄姨清了清嗓子,
“我跟香港人事登记处的陈处长熟得很,不差他一个身份。”
“小姨!”娄小娥突然打断她,
“曹远现在是轧钢厂厂长,哪能说走就走……”
话没说完,自己先抿紧了嘴唇。
娄姨却笑了,眼角的细纹里全是算计:
“厂长怎么了?上个月九龙纱厂的王老板,不也把三个儿子都送去英国学开货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