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墨汁般漫过上海的屋顶，把城西的土路染得一片漆黑。两道车灯的光晕在路面上晃悠，陈峥亲自押着裕昌洋行的药品车，老关开着货车，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咕噜”声，混在草丛里的虫鸣里，轻得几乎要被夜风吞没。按提前定好的计划，刘老板的棉衣车队得提前半个时辰出发探路，他的药品车则故意慢半拍，始终保持着两里地的距离。这样既方便随时对接消息，又能避开“同行过密、刻意勾结”的嫌疑——在松井的眼线眼里，不过是两支互不干涉的运输队。“再慢些，等信号。”陈峥抬腕看了眼夜光腕表，指针刚过凌晨一点，他低声嘱咐。老关立刻松了松油门，货车的速度缓得像散步。车后箱里，十箱要转往重庆根据地的盘尼西林被厚厚的棉絮裹得严严实实，藏在送往前线的普通消炎药箱最底层，就算有人掀开后箱盖，不把所有药箱搬空，根本发现不了这几箱“特殊物资”。陈峥没跟老关提过信号来源，老关也从不多问——他只知道按陈峥的指令做事，这是两人多年搭档的默契。又往前挪了约莫半个小时，前方黑沉沉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一声低哨——“啾”的一声，短促又清晰。陈峥立刻拍了拍老关的胳膊：“停车，熄一半灯。”这是他和唐曼德提前约好的信号，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含义。货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路边，老关关掉右侧的车灯，只剩左侧一盏昏黄的光映着路面。陈峥推开车门下车，踩着软乎乎的泥土往树林走，刚走几步，就见老姚带着飓风队的两个兄弟从树后钻出来，每人手里拎着两个空木箱，木箱上还印着裕昌洋行的标志。“按计划，有半个小时时间，动作要快。”陈峥没提消息来源，只把唐曼德传来的时间节点转达给老姚——他从不让老姚知道自己和唐曼德的联系，这是单线对接的规矩。老姚点点头，指了指树林深处：“接应的人在里面等着，搬完首接走小路。”几人立刻往货车后箱走，老关早己掀开后箱盖，马灯的光斜斜照进去。老姚和兄弟搬盘尼西林，陈峥和老关往空箱子里塞普通纱布、碘酒，再把填好的空箱按原位置摆好，用旁边的药箱压住边角。全程没发出半点磕碰声，连棉絮的摩擦声都被刻意放轻，不到十分钟就恢复原样，看不出丝毫痕迹。刚收拾完，远处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是刘老板派来的伙计，骑着匹瘦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陈经理！前面岔路有宪兵巡查，刘会长让您等等再走！”陈峥心里反倒一松——这是唐曼德提前通过刘老板的伙计传的信，既让宪兵巡查显得“随机”，又不暴露两人的首接联系。他挥挥手：“知道了，作者“蓑笠居士”推荐阅读《被尘封的往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你赶紧回去，让刘会长别慌。”等伙计骑马跑远，陈峥对老姚说：“你们快撤，路上小心。”老姚带着人消失在树林后，他又等了五分钟，估摸着宪兵快查完刘老板的车了，才让老关启动货车，慢悠悠往岔路挪。到了岔路口，果然见两个宪兵围着刘老板的棉衣车检查——一个用刺刀挑开棉堆，另一个拿手电筒照来照去。刘老板站在旁边，双手攥着衣襟，手都在抖：“都是给皇军的棉衣，没别的东西……”陈峥赶紧下车，掏出包日本烟，用日语笑着递过去：“两位兄弟辛苦，快抽根烟歇口气。”宪兵接过烟，他又帮着点上。其中一人扫了眼货车，不耐烦地说：“打开看看。”“应该的。”陈峥爽快地掀开车后箱，马灯照在一排排药箱上，“消炎药”“止痛药”的标签清晰可见。宪兵随手翻了最上面两箱，见都是瓶装药，踢了踢旁边的箱子，听着玻璃瓶的碰撞声，才挥挥手：“行了，赶紧走。”“谢谢兄弟！”陈峥关上车箱，又给刘老板递了根烟，“没事就好，赶紧走，别耽误交货。”两队货车一前一后继续前行，夜色裹着车身，没人知道——那两个宪兵是唐曼德特意安排的，检查只是走个过场；更没人知道，陈峥和唐曼德早己通过暗语敲定了所有细节，从信号到巡查时间，每一步都藏在“巧合”里。第二天一早，运输队顺利抵达前线。松井在梅机关听汇报时，唐曼德先皱着眉站出来，语气带着点不满：“大佐，昨晚刘会长的车差点被流民拦了，还好陈经理跟得近，帮着解了围。”话锋顿了顿，他才不情不愿地补了句，“不过陈峥提的夜间运输确实管用，没出大岔子。”这番话是两人提前约好的——既维持了“不合”的假象，又悄悄捧了陈峥，还不会让人怀疑他们私下有联系。松井点点头，眼里多了几分认可：“陈峥做事稳妥，以后夜间运输让他多盯着，你也多配合，别总跟他吵。”“哈伊！”唐曼德低头应下，眼底的默契一闪而过——只有他和陈峥知道，昨晚的“流民”是演给宪兵看的，巡查是故意留的空档，所有“意外”都是精心设计的局。裕昌洋行里，陈峥看着老姚送来的纸条——“货己抵渝”。曼茵端着热茶走进来：“昨晚挺顺利？”“嗯，按计划走的。”陈峥没提唐曼德，只接过茶，握住她的手，“以后借着夜间运输，既能送药品，又能摸军火点。下一步，就能盯着松井的军火仓库了。”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融融的。没人知道，这场夜路暗渡的背后，藏着陈峥和唐曼德两条线的秘密对接——他们像两把藏在暗处的刀，看似毫无关联，却始终朝着同一个方向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