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为她颠倒,北朝的士兵皆垂涎三尺。
我不由自主,望向我那另一个人——他挥了挥手,看也不看,道:“把这妖姬拖出去斩了。”
满室皆惊:“殿下——”
他骤然回身,目光如剑,厉声道:“斩了——昏君三十罪状,以妖姬为首,昔太公蒙面以斩妲己,今岂可留张丽华?”
众人瑟缩,不动。
张妃双膝一软,跪下。
“王爷,臣妾愿侍奉左右,求殿下——”
她悦耳的声音在半空中戛然而止,另一个人,手起刀落,美人已做了艳尸。
“妖姬伏法。”他冷冷说,“其余诸色人等,回长安发配。”
我的那面玉镜受了伤,在开皇九年。
伤得尤其厉害了,是另一个人,他临去时匆匆的一眼。
那眼神分明说:“我要你。”然而他就去了,头也不回——想德言去时,徘徊徘徊,而他——
但叫我还有一丝理智在,我就看我那受伤的玉镜。
另一个人,是我的仇人。
我不能忘了,他是我的仇人。
这想法,坚定又坚定——当我看到他。
这想法,动摇又动摇——当他看到我。
北上长安,这是我去年就该走的路。
南下迎娶,这却不是他今年前来的目的。
该走的路,终于还是走上了。
不是目的的目的,终于还是达到了。
我和他,他和我,从今尔后,日日夜夜,岁岁年年,无止无尽的欺瞒,无止无尽的背叛,无止无尽纠缠,和无止无尽的遗憾。
这一条路,远不止由建康到长安。
我的那面玉镜受了伤,我把它抱着,等待发配。
我知道国已亡了,失贞只是迟早。然而我害怕——
我怕来的那个人,就是他。
我怕要我的那个人,就是他。
我怕,因为我不能答应,因为他伤了我的玉镜。
但我也知道,我伤了他,以他的骄傲,失身给他只是迟早。只是,既然是迟早,为何迟迟不见他?于是我又害怕——
我怕来的那个人,不是他。
我怕要我的那个人,不是他。
我怕,因为我不能忍受,因为我不能抗拒他的眼神。
他要我,他不要我,他要我是因为想拥有我,他要我是为了要折磨我……他要我,他不要我,他不要我是他因为根本不想拥有我,他不要我是为了要折磨我……
惶惶而不可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