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天下有多少人想要这颗头颅呢?”
他凝视着我,犀利的目光完全不像是一位昏君。
我的手颤抖了,颤抖了——莫非他已经知道?
可是他并没有拆穿,高深莫测的一笑,就看向窗外去了——一树琼花正开得灿烂。
在那一瞬间,我的心仿佛掉进了一个深渊——天啊,我做了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陛下,我……”
我张口欲言,然而已经失去机会了。
宇文化及闯了进来,一条白绫利索地勒在他的脖子上。
“等等——”我嘶声叫着扑上去拉住宇文化及的手,“等等——不要杀他——”
宇文化及不听,白绫只是收紧:“他这样负你,你为什么舍不得他?”
是啊,他这样负我,我为什么舍不得他?
可我就是舍不得他!舍不得他呀!
我看着他的脸色渐渐青紫,眼神渐渐涣散。我知道我阻止不了宇文化及了,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我无力地抬起了头,迎着他垂死的目光。
“为什么,我给了你天下,你却要要这样对我?”
“天下……”他艰难地吐出不成句的词语,“得天下……我失去……她……”
然后,他咽气了。一滴眼泪滴在了我的肩头——正和我的新婚之夜一样。
得了天下,失去了她。
那我呢?
我的那面银镜,就是倾国之殇。终于,属于我自己的国,在我自己手里灭亡。
我却并没有追随他于地下,而是嫁了宇文化及,又嫁了窦建德,再嫁了突厥可汗。
贞观四年,有位大将军叫李靖的大破突厥,将我迎回了长安——他竟然是红拂的丈夫。
红拂见了我,还是笑,仿佛有什么秘密要向我透露。
只是我没有兴趣了。
我再嫁唐太宗做了昭容。
他不在了,我变得人尽可夫——这算不算对我自己的惩罚?
也许吧,我要受尽了所有的惩罚,再去地下寻他。
然后,我要告诉他,他得了天下,失去了她,可还有我呢……我和他永矢相爱,海枯石烂,贞情不移。
铜镜·参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