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厉声打断我:“把我的玉镜拿来。”
我被她喝愣了——她此刻的语气这样坚定,仿佛把刚才的梦境一把抹杀。
我不明白,如果,爱一个人如此的辛苦,死去活来,为什么又勉强自己不去爱?
我开始觉得她很可怜。
我递给她那半面玉镜。
“出去。”她命令。
我没违抗,默默地走到门边,然后忽然回身,道:“前两天正元节,有一个人,抱着半面镜子来府上叫卖。”说罢就出去了。
有一对铜镜,一面是参,一面是商。
参,在李靖的手里,商,他送给了我。
他对我说,无论参商变化,天海相隔,我们永矢相爱,贞情不移。
于是那一天,仁寿四年秋七月丁未,我决定和他私奔。
但是在这之前,我想起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如果每一个女人都是商,总有一个属于她的参,那么,乐昌公主,当年匆匆把我赶出了房,匆匆招徐德言到了府上,匆匆和旧丈夫破镜重圆去了南方……而她心的另一个人,她的“参”,她就这样舍了么?她走时,连头也不曾回,仿佛逃亡。
那已是十一年前的事了,但我还能记得自己看着她的马车绝尘而去,我怔怔立在当场。
“没想到,你倒是个有情的丫头。”清河公在我进府后第一回正眼看我。
他伸出了手,松开了拳,将一个鲜红而歪斜的结展现。
“这是公主当年亲手编给我的。”他说,“你既然伺候公主尽心尽力,就赏给你吧。”
这结现在就到了我的手上。
南朝的编法,南朝的花样,只不过像是北朝人的力气,拉得太紧,仿佛怕失去,所以要牢牢捆住。
这个结,和晋王送给萧玉儿的一模一样。
那一个人,那一个名字,乐昌公主厉声将我打断。
她或许也厉声将自己打断了。
然而她真的就能断绝吗?
我不信,至少我心里这个疑问就不消亡。
遇到那个心爱的人,就要去追啊。
十一年后,我要去追了——为什么十一年前她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