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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小说>梁衡给青少年的成长书(全两卷)>来自天国的枫杨树

来自天国的枫杨树(第1页)

来自天国的枫杨树

一次在贵州谈树,座中有一位干部说,他多年前在云贵边境的大山里下乡,见到一棵大树,不知名,还拿回一枝到省林业部门求证,也无结果,后来大家就都称这树为无名树。我听后大奇,世上哪有没名字的树?第二年就专程到大山里去访这棵树,想不到引出一段传奇。

树在贵州省威宁县的石门坎乡。这里是云、贵、川交汇的鸡鸣三省之地,属乌蒙山区的最深处。那天,一转过山梁我就看见了那棵树,非常高大,长在半山腰上,都快要与山顶齐平了。等走到树下,真的立有一块小石碑,上面用中英文刻着:“无名树”。原来,这是清末民初,一名叫伯格理的英国传教士从家乡带来的树苗,竟在异国他乡生长得这般硕壮高大。因为树身太高,手机取景很困难,也看不清枝叶。

一棵古树就是一本活着的史书。在我采写的人文古树系列中,有记录了战争、天灾、经济活动等各种事件和人物的古树,唯独没有一棵记录传教士文化的古树。约十多年前,我到福建三明考察过一片栲树林。这是一种珍稀树种,全世界只有两片成林,一片在巴西,但面积很小,约六百亩,我们这一片有两万多亩。这树种有一个奇怪的名字:格氏栲,是一个叫格瑞米的英国传教士在中国发现后回国写成论文公布的。但是我遍查资料,也没有发现格瑞米这个人,只好存疑。今天在这里,终于第一次见到一棵实实在在的附载有西方传教士文化的大树。

树无名,人不再

来之前我稍微做了一点功课。

伯格理(1864—1915)生于英国一个牧师家庭,二十三岁那年被教会招募到中国传教。他先在上海经过半年的汉语培训,然后溯长江而上到云南。中途在三峡的急流中还翻船落水,险丢性命。以后从云南进入贵州,他的一生就全部贡献给这座乌蒙大山了。中央电视台曾播过他的三集纪录片,国内也出版过有关他的书。

乌蒙山深处生活着这样一个族群:苗民(当时还没有苗族这个称号,苗族之确定是一九四九年新中国成立之后的事)。他们原住中原,同为华夏后裔。在经年的战乱中被逼得一逃再逃,直落入这边陲大山的夹缝之中。没有了自己的土地、财产、文字,没有尊严。被汉人地主欺侮、歧视,被彝人奴隶主掠为奴隶,类似印度的贱民。他们算是世界上最苦难的族群之一了,亟需要同情,需要改变现状。这时伯格理出现了,好像是上天导演的一出活剧,世界上一个最先进国家的年轻人,突然降落在一个最落后的族群中,剧情由此展开。

当时的苗民几乎是没有什么房屋可言,草棚、洞穴,人畜共居。就是直到在二〇〇〇年左右我第一次去苗寨时,有的人家仍然是下养牛上住人,围火塘而食,屋里臭气氤氲,黑烟薰人。陪同的市委领导说他一般下乡都不进苗屋的。可是一百多年前的伯格理,大大方方地住进了苗屋。他在日记里说,有一次他抱着一捆干草,与一头猪睡在一起过了一夜。他学着说苗语,吃荞面、土豆。他去救济那些在生存线上挣扎的苗民。请看他的日记:

12月15日。由于寒冷和饥饿,人们每天都在死亡线上挣扎。

12月18日。晚饭后我和老杨带着一些包谷和几百文钱,去寻访穷人。整天都在下雪。在我们的第一个去处,房子已经倒塌,他们用包谷秸杆搭了一个巢穴。里面有父亲、母亲、一个儿子和一个小姑娘。除了一塘火,一无所有。每到夜晚,成群的狼就在周围大声地嚎叫。我们给了他们一些粮食和钱。

12月20日。和老杨一起出去,救济了四个家庭。

无疑,苗族正在遭受最沉重的苦难,问题是谁来拯救他们。他们中间没有工人阶级,不可能产生阶级觉悟,也没有先进文化的输入。这是一片最适合外来宗教植入的土壤。马克思说:“宗教里的苦难既是现实苦难的表现,又是对这种现实苦难的抗议。宗教是被压迫者生灵的叹息,是无情世界的心境,………宗教是人民的鸦片。”伯格理就是这样一位来自八千公里之外的,以宗教的身份闯入苦难世界的使者,他和苗族兄弟一起对现实抗议、同情、叹息,用宗教鸦片来安抚被压迫者的生灵。

这好像不可理解,一个英国人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东方过这地狱式的生活?那时在英国的教会有一股“救世”热,招募青年到最苦最远的地方去拯救穷人。对于一个渴望有成就、愿牺牲的年轻人来说,这也是机遇。

世上总有一些愿以生命之血汗去培植理想之花的人,而不必计较以什么的名义。就像我国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毕业的大学生,一句口号“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就让人能立即热血沸腾,甚至付出生命。我就是当时从北京去到内蒙古的,二十二岁,比伯格理还小一岁。我们那一批人到达后又还嫌不苦,不愿留在城镇,我的一个福建籍的同学提出到更远的阿拉善去,他终日在茫茫的戈壁滩上与一个孤身老牧民一起放牧骆驼,好像这样才是心目中的壮丽人生。大约青年人在他青春期的那几年,一颗不安分的心总在做着异常的跳动,不知道哪一次就会跳出轨道,做出想不到的事情。

伯格理当然不是以革命的名义,不是来领导穷人打土豪、分田地的。他是以宗教的名义,来施舍主的爱,教人自爱、互爱,做上帝的羔羊。他要在乌蒙深处开辟一片桃花源。而这里确实也是一个川、云、贵三不管的世外之地。他在这里安了家,只花了五个英镑在山凹凹里盖起一座简陋小屋,被称为“五镑小屋”,要用愚公移山的耐力,撬开这个石门坎,干一番事业。

那天,我是先绕行云南昭通,而后进入贵州威宁的石门坎的。山崖上一扇巨大的石门半开,横断云贵,石门坎由此得名。石壁旁用中英文刻着一行字:

栅子门的石梯路。1905年,为方便从昭通运送砖瓦到石门坎修建学校,伯格理先生安排打通的岩路。学校建成后,由负责建筑工程的王玉洁老师取名基督循道工会石门坎小学。1912年更名为中华基督循道工会石门坎光华小学。

一过石坎就可以看到那棵高大的“无名树”,它浓绿一团,像是这个石灰岩大山中的圆心一点;直立着朝向太阳,又像是一根测量时间的日晷。它就这样每日运转着太阳的投影,已经一百多年。我们那一天的采访,无论走到哪个方向都能回望到它的身影。

石门下面是陡峭的石梯小路,满地碎石。我小心地下到寨子里,最想看的当然是主人的故居,那个“五镑小屋”。那间房子与其说是主人的卧室,还不如说是这大山里唯一的一间诊所。在这里发生过许多治病救人的故事。苗民处深山之中,远离现代文明,终年潮湿阴冷,瘴疠横行。天花、霍乱、伤寒、麻风多种传染病轮番发生,民众完全生活在一种痛苦无告的自生自灭之中。虽然伯格理举着唯心的宗教旗帜,但首先得面对唯物的残酷现实。他在传播上帝之爱前,先得抚平苗民正在流血的伤口。

伯格理行走在崎岖小路上,穿行于寨子间,总是药箱不离身,在集市上碰到有人倒地就灌药施救。他娶了一个护士妻子,又有几个专业医生做同道。他屋内那张白木小桌上,各种药瓶就占了大半个桌面。不相识的苗民经常老远赶来求他治病。那些原本必死无疑的伤寒、疟疾等,几片西药就起死回生,在苗民眼里伯格理就是神仙。这是科学的力量,但伯格理把功劳记在神的账上,劝说那些受苦的人们:归来吧,耶稣的孩子。于是从者如流。

伯格理真心把苗民当亲人,施医喂药,不嫌其脏,不怕染病。而事实上他也多次被传染,病愈后又照样救人。在病危时他宁可把稀缺的盘尼西林让给苗民,但最后一次他没有能逃脱病魔之手。一九一五年石门坎流行伤寒,许多人逃走躲避瘟疫,他却留下来照顾他的学生。他终于倒在了“五镑小屋”里,时年只有五十一岁。所以,我一进入石门坎,就在这个山凹里上上下下地搜寻那个“五镑小屋”,但是百年风雨,早已**然无存。唯有当年在屋后栽的那棵“无名树”已长得特别高大,要三人才能合抱。它一离地即分为两股,像一个倒立的“人”字,写向蔚蓝的天空。

人虽去,石留痕

石门坎,是一部用石头书写的历史。

苗族无自己的文字,也不识汉字。好像处在石器时代,与外部世界完全无法沟通,因此,受尽汉官、彝族土司的欺骗、作弄。他们常拿一张有字的纸,说是上面的公文,任意勒索。苗族本来与华夏同源,曾是楚人先祖。但是由于不断地被驱赶、逃亡,到被赶到西南边陲时,不但丢失了土地,也丢失了自己的文字。伯格理下决心创造苗文。他选用苗族衣服上的图案作声母,从拉丁文中找韵母,模仿汉语的单音节词,终于制订出了第一批苗文,这是一个奇迹,苗人可以读书上学了。

这就回到了文章开头说的石门坎小学。石门坎,一道石头的门槛,这边是贵州那边是云南,两边分布着最穷苦的苗民。伯格理带领他们打通了这道门坎,烧砖、烧瓦、伐木,建起了一所能容纳两百多名学生的小学校,周边山区还建了十七所分校,为地方发展了新式教育。一九一一年中国的辛亥革命成功,他即把学校改名为“石门坎光华小学”,意在庆祝推翻清朝,光复中华。并在《苗族原始读本》中加进了爱国主义教育的内容:

问:苗族是什么样的民族?

答:苗族是中国的古老民族。

问:中国是什么?

答:中国是世界上一个古老的国家

问:苗族是从哪里来的?

答:苗族是从中国内地的黄河边来的。

他很注意配合时局,争取地方政府的支持。他日记里记载,端午节要开运动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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