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昱珩迎上他的视线,神色依旧冷峻,却几不可察地略一颔首。
得了默许,秦墨唇角那抹笑意深了些许,他随意地抬手,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绑了,传令下去,降者不杀,收缴兵械,原地看管。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是!”
燕赤三十五年,秋末,西关一战,平南侯楚昱珩与五皇子秦墨大破蛮夷主力,生擒其大将塔伦。
残部溃散百里,王庭震动,不久,蛮夷大王子尹稚生遣使携重金与降书至燕赤军前,承诺“十年之内,绝不犯边”,并纳岁贡,以求换回塔伦。
持续多年的西北边患,至此,暂告段落。
是夜,篝火簇簇,火光映月。
不知谁先搬出了缴获的烈酒,粗陶碗被倒得满溢,酒液在火光下漾出琥珀色的光。
劝酒声、笑骂声、吹嘘方才自己如何勇武的吼声,混杂着烤肉滋滋作响的油爆声,几乎要掀翻这片夜空。
一个满脸通红的青年人,抄起一坛还未开封的酒,挤到秦墨面前,豪气万分道:“来来来!秦墨!是兄弟就干了这一坛!我陆怀安敬你!”
陆怀安名为陆予,是赤炎军的副将,因其自幼便嫌这名儿太过文气,及冠取了表字“怀安”后,便再不许人提他本名,时日一长,便成了如今的陆怀安。
周围顿时爆发出更响亮的起哄声。
秦墨今夜几乎是来者不拒,此刻见是陆怀安,他嘴角那抹懒洋洋的笑意更深了些,他没用碗,直接拎起自己手边一个差不多的酒坛,随意地与陆怀安抱着的酒坛重重一碰,发出“嘭”的一声闷响,“陆怀安,你醉了。”
陆怀安不服气地一瞪眼,还想反驳,却被酒意呛得连咳了几声,差点没站稳。
秦墨见状,伸出空着的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让陆怀安踉跄着坐回了身后的木箱上。
这番动静引得周遭又是一阵善意的大笑。
他摇摇头,仰头便灌了几口烈酒,暗黄的酒渍顺着他白皙的脖颈滑下,掠过那道狰狞的疤痕,没入衣领。
四周的喧嚣更甚,将士们闹哄哄的谈论着未来的太平,秦墨却自顾自地仰头灌酒,浓烈的酒气很快浸润了他的袍袖,连眼尾那抹红都愈发秾丽起来。
旁边的副将见他喝得凶,面露忧色,刚想上前劝一句“殿下,您慢些喝……”,话未说完,便被另一边的侍卫悄悄拉住,冲他摇了摇头。
劝酒的副将名为薛宏业,燕凌骑的副将,与旁边秦墨的随侍护卫重擎二人左右掌管燕凌骑的各项事宜。
燕凌骑能有今天的盛名离不开秦墨,他们在秦墨手下是燕赤最快的利刃。
锋利,迅速,猛烈,却沉静。
它可以是最快的刀,直捣敌方老巢,也可以是最及时的箭,支援迅速。
他们人数不多却极精,以轻甲为主,麾下三千轻骑,擅长奇袭。
因为高机动,高灵活是整个燕赤最迅捷的存在。
跟守卫西北的赤炎军,守护海疆的定南军,定在江都的玄明卫,守护边南的巍远军,共称为燕赤五虎。
是整个燕赤从军之人的向往之地。
其中,赤炎军的兵力是五军之首。
重擎压低声音道:“让主子喝吧,他心里不痛快。”
“不痛快?”薛宏业直愣愣道,“今日大胜,还有何不痛快?”
陆怀安不知何时凑过来,用下巴悄悄指了指主帅大帐的方向,声音压得更低:“你个呆子……没听说陛下有意为殿下定亲了,订亲的还是将军府的亲事。”
几人顿时了然,皆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有些几分同情。
江都的将军府只有一个,就是楚昱珩的父亲镇英大将军。
赤炎军自建立以来,一直由楚家世代辖制,这支雄师镇守王朝北境,威名赫赫,堪称国之壁垒。
六年前,蛮夷大举南侵,铁蹄所至,烧杀掳掠,百姓流离,边关告急。
由于承平日久,朝中怯战之声竟占半数,多以和谈之议苟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