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到来的并不是愤怒,而是茫然和无措。
他甚至又确认了一眼,联系人真的是方盈,他没有打错电话,怒火姗姗来迟,顶着他说不出来话。
给了对面的人耀武扬威的机会。
在池野的质问说出口前,孟叙今的挑衅先到来:“我们见过的,我是孟叙今,学姐喝多了酒,我刚送她回家。”
池野把声音和那张讨厌的脸对应了起来。
眼眸冰冷到没有温度。
他喉咙干涩紧绷,不掩饰敌意和愤怒:“首先谢谢你送我爱人回家,但是你接我电话,这也太过于越界了吧?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呢?需要你鸠占鹊巢。”
池野是直来直去,简单磊落的人,孟叙今太了解对付这类人的小手段,人在电话那边轻笑,不疾不徐的扩大池野作为男人的愤怒和占有欲:
“池野先生你一口一个爱人,那为什么还会和别人搞出来绯闻呢?你有没有想过,你是那个越界的人,你只是提供了产生一个孩子的原料,可并没有照顾孩子和孕妇一天呀。或许我对于我学姐来说才是最亲密的那个人,我目睹她的孕吐等妊娠反应,在她刚诞下孩子的时候在医院看望她,和同学们一起见证方小满的长大,时不时给她搭把手……而你呢?你是个坐享其成,摘桃子的人,竟然还好意思等瓜熟蒂落之后再凑上来。”
“你学姐知道你表面上风度翩翩,但背地里是这种人吗?纯伪君子一个。我懒得骂你,你把电话还给他。”
池野几乎被气得破口大骂。
被一团熊熊烈火包裹着灼烧,疼痛压迫着他的心脏,他却在痛苦中徘徊无依无靠,得不到半点容身之处。
最要命的是,孟叙今说的都是真的,狠狠的刺穿池野最大的遗憾和愧疚。
他想过,是这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在胡言乱语,但说的每一条都符合,他又能怎么办?伤口被冷淡的揭开,血肉模糊,看不到一块好肉。
简直是有个别又打算的男人指着池野的鼻子说他不配。
他找不到反驳的论据。
脑海里拼凑着孟叙今如今越过界限堂而皇之的深更半夜守着方盈的画面。
可是他还有什么立场去驳斥孟叙今的臭不要脸呢?以前方盈母女不就是这么被他照顾着过来的吗?
池野快被浓重的悲伤溺死了。
夜色把他吞噬成了很微茫的、无人在意的人影。
他没有把握能否还在方盈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他不是天生就心大乐观的,在成长的转型期也经历了许多阵痛,他最大的力量与保护罩都是和方盈之间的爱,他近乎幼稚地从中汲取力量,应对人心不古、明枪暗箭,只要守住了这一片净土,他等于是守住了本心,有最内核的源泉滋养,其他的漠视、伤害,在磅礴的爱前面如蝼蚁般渺小。
但如果支撑着他的东西不存在了呢?
池野连痛苦都要小心翼翼,嫉妒、愤恨只是种种复杂的心绪之一,眼圈被激得通红,是失去獠牙和爪子的野兽,孤苦无依,没有独自生存的能力。
胡茬在夜间冒了出来,俊朗的脸颊备显憔悴。
没有人见过这副模样的池野。
他几乎是风一吹就会消散无踪的夜雾,没有自己的实体。
快意恩仇睚眦必报的人,面对扬武扬威挑衅的孟叙今,甚至没有把怼回去摆放在第一位,池野是真的怕了,孟叙今嘲讽着他的失败和空缺,像把他送回了被抛弃的那个电闪雷鸣的暴雨之夜,池野不知道要从何寻找自己的份量,咬紧牙关,片刻后挤出来字眼:
“你把电话给方盈。”
仅剩的希望全在方盈身上,只有她才可以当他的判官。
池野不想听别人废话离间。尽管心底里面委屈方盈和孟叙今这样的相处没有把握好界限,醉酒,异性,送至家中,代接电话……随便哪一条都够曾经的池野委屈个天翻地覆了。
现在的他不敢,失了底气,懂事到卑微,姿态低得不像是池野这个人。
战斗力低到让孟叙今觉得没意思,撇了下嘴角:“学姐睡了,有什么事,你明天跟她聊吧。对了,你一打来我就能认出你,是因为学姐给你的手机号备注了大名。”
卫生间里翻山倒海的呕吐声之后,是抽水马桶工作的稀里哗啦声,方盈漱了漱口,把一部分的酒精排出了身体里,理智慢慢回归,她脚步虚浮地撑了一手门框,问道:
“你干嘛拿我手机?”
孟叙今捏着刚刚挂断电话的手机,神态自若,没有被抓包的胆怯,大大咧咧地讲:“帮你接了个骚扰电话。”
“哦,”方盈没有多做纠缠,醉酒后困得要命,折腾了大半夜,她只想好好倒头睡一觉,“谢谢你送我回来,不早了,你快回家吧,注意安全。”
“嗯……”孟叙今显然还有更大胆的想法,也没料到,方盈虽然喝多了酒,边界感把握得极其清晰,逐客令下得毫不留情,“现在的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啊,学姐你不担心我回去会遇到危险吗?”
目光在方小满空出来的那间房间门口逡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