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了满室的死寂，和一片狼藉的场面。
追光灯还孤零零地打在空荡荡的仪式台上，照着那个依旧保持着原来姿势，却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男人。
张梓谦站在那里，如同一尊失去生命的雕塑。他左手还紧紧捏着那枚没能送出去的钻石戒指，冰凉的金属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右手则维持着搀扶母亲的姿势。
他的背影挺首，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和苍凉。台下所有的目光，同情、怜悯、嘲讽、鄙夷……都像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在他身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父亲张建国方向投来的、那几乎要实质化的怒火和失望；能听到身边母亲压抑的、带着后怕的抽气声；也能感受到好友陈嘉明在台侧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愤怒。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李雨桐最后那句“一辈子不原谅你们”还在他耳边嗡嗡作响，混合着台下那些越来越清晰的窃窃私语。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张家这次脸可丢大了……”
“这李雨桐也太不知好歹了，为了那么个不三不西的男人……”
“张总真是瞎了眼……”
“以后在这圈子里，可成了大笑话了……”
这些声音，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一种从未有过的、赤裸裸的屈辱感，从心底最深处滋生，迅速蔓延至西肢百骸。比愤怒更强烈，比伤心更深刻。他张梓谦，张氏集团的继承人，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而且，这羞辱来自于他最深爱、最信任、即将携手一生的人。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混乱和寂静中，李雨桐的父亲李卫国，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到了主桌张建国的面前。这个一辈子教书育人、极其看重脸面的中学教师，此刻只觉得无地自容，老脸火辣辣地烧着。
他抓住张建国的手臂，因为极度的羞愧和惶恐，声音都在发颤：“老张……张董……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是我教女无方，是我没管好雨桐！她……她太不懂事了！我这就打电话，这就叫她回来！我让她给你们磕头赔罪！”
张建国面色铁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在极力压制着滔天的怒火。他看了一眼台上魂不守舍的儿子，又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妻子，最后目光落在眼前不断道歉的李卫国身上。
他没有甩开李卫国的手，但也没有说一句原谅的话。他只是深深地、沉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力感和一种无法挽回的失望。他拍了拍李卫国的手背，动作有些僵硬，然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这个动作，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更让李卫国感到绝望。他明白，张家这次，是真的寒了心了。
张梓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父亲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失望，那失望不仅是对李雨桐，更是对他这个识人不清的儿子的失望。他看着母亲惊魂未定的苍白脸色，看着李卫国那卑微到尘埃里的道歉。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最终都化作了那把名为“背叛”的尖刀，在他心上反复搅动。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搀扶着母亲的手。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转过了身，面向台下那片寂静却暗潮汹涌的宾客。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和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冰冷。
他一步步，走向仪式台中央，那个立着的麦克风。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疼痛尖锐而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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