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醇香与甜点的腻人气息，本该是慵懒惬意的午后时光，此刻在这个僻静的角落却仿佛凝结成了坚冰。王浩宇脸上那副精心维持的忧郁面具，在李雨桐冰冷的目光和那份拍在桌上的贷款合同前，终于出现了裂痕，随即如同被重击的玻璃般彻底碎裂。
他的眼神先是慌乱地闪烁，试图寻找新的借口，新的表演角度。但当他的视线对上李雨桐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仿佛能映照出他所有肮脏心思的眸子时，他知道，所有的伪装都己徒劳。那里面没有他预想中的愤怒、悲伤或者歇斯底里，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一种洞悉一切后的冷漠。
这种冷漠，比任何激烈的情绪都更让他感到恐慌和……被羞辱。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王浩宇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躁而不安地跳动声，咚咚咚，像是为他即将崩塌的世界敲响的丧钟。
终于，那根名为“伪装”的弦彻底崩断。
他脸上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随即，一种混合着无赖、嘲讽、破罐破摔以及一丝扭曲快意的神情，如同淤泥般翻涌上来，覆盖了他原本还算清秀的五官。他不再试图维持坐姿，身体猛地向后一靠，重重砸在柔软的卡座靠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引得不远处一桌客人侧目。
他双臂夸张地抱在胸前，一条腿甚至跷了起来，脚尖神经质地晃动着，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流里流气的痞态。嘴角歪斜地勾起，露出一个充满恶意和鄙夷的弧度。
“是又怎么样？”
他开口了，声音不再是那种刻意压低的、带着磁性的温柔，而是变得沙哑、尖利，像是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片，每一个字都带着赤裸裸的挑衅和毒液。
“李雨桐——”他拖长了音调，眼神像淬了毒的针，上下打量着她，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谁让你这么蠢？啊？谁让你这么好骗？”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干涩而刺耳，仿佛夜枭的啼叫。
“我说什么你都信！我稍微皱下眉头，装下可怜，你就心疼得不得了，觉得全世界都辜负了我！我随便编个理由，你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我看！我稍微对你好一点，说几句‘理解你’、‘懂你’的屁话，你就觉得我是你的灵魂知己，比那个只会给你钱、却不懂你‘内心孤独’的张梓谦强一万倍！”
他的话语如同毒蛇吐信，疯狂地撕扯着李雨桐过往那些愚蠢而不自知的行为。她放在桌下的手，指甲早己深深陷进掌心的里，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但这痛感却奇异地帮助她维持着表面骇人的平静。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低劣的滑稽戏。
王浩宇见她毫无反应，那种被无视的感觉让他更加恼火，语气也变得更加恶毒和张扬，仿佛要通过这种践踏来找回掌控感。
“没错！老子就是利用你！”他几乎是吼了出来，额角爆出青筋，“从老子重新联系上你那天起，就看准了你是个没脑子的冤大头！看准了你对着张梓谦那种高高在上的少爷既巴结又自卑的贱骨头心理！”
他身体前倾，隔着桌子，压低声音，却用更刻薄的语气说道：“接近你，讨好你，哄着你，就是为了能搭上张梓谦那条线！从他手指缝里漏点资源，都够我潇洒好一阵子了！你以为我真看得上你？别他妈自作多情了！”
他似乎觉得还不够痛快，开始得意地细数自己的“战果”，仿佛在炫耀勋章：
“骗你爸妈那点钱算什么？那不过是开胃小菜！两个老糊涂，一听是为了他们宝贝女儿的前程，掏钱比谁都快！哈哈哈！”他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狂笑，随即又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兴奋，“用你的名字去贷款才是大手笔！五十万啊！李雨桐，你知道我拿到钱的时候有多爽吗？这都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那么‘信任’我，把身份证、户口本什么都主动交到我手上‘保管’，我哪能这么顺利？你可真是我的财神爷，是我的‘贵人’啊！”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最恶毒的光，像是要将最后一点毒液也喷射出来，瞄准了他认为李雨桐最痛的伤口，狠狠扎去：
“哦，对了，你还惦记着张梓谦呢？醒醒吧你！你以为他那种出身的人真会爱上你这种小家子气的女人？别做白日梦了！他不过是看你长得还有几分姿色，性格又傻乎乎的好控制，拿来当个听话的花瓶摆着看看罢了！玩腻了，还不是说扔就扔？你看，现在你不是就像块用过的抹布一样被他甩了吗？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我们才是同一类人，都是不被他们那些上等人看在眼里的垃圾！哈哈哈……”
他发出一连串虚张声势、却又难掩内心卑劣的快意笑声，在安静的咖啡馆里显得格外刺耳。
然而，他期待看到的崩溃、痛哭、或者愤怒的驳斥，一样都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