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窗外的霓虹灯隔着廉价的窗帘透进些许模糊的光晕，在空荡的房间里投下变幻不明的影子。李雨桐蜷缩在出租屋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沙发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略显陈旧的抱枕。
房间里很安静，静得能听到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声。卖房还贷的手续终于办完了，银行卡里只剩下勉强维持几个月生活的费用，但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巨额债务阴云，总算消散了大半。身体是疲惫的，精神却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亢奋。
她环顾着这间不足二十平米、家具简陋的屋子，与记忆中那个宽敞明亮、充满甜蜜期待的婚房形成了尖锐的对比。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新居的油漆味和鲜花的芬芳，耳边似乎还能听到订婚宴上悠扬的音乐和宾客的喧闹……然后，画面陡然碎裂，只剩下张梓谦站在台上，那张惨白而决绝的脸，和他冰冷刺骨的声音——“我与李雨桐，再无关系。”
心口像是被钝器重重击打，闷闷地疼。这几个月来的种种，如同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王浩宇丑陋的嘴脸，父母失望又心痛的眼神，赵晓雅恨铁不成钢的斥责，同事异样的目光，餐厅里客人的刁难，还有医院里张梓谦为她贴创可贴时，那短暂接触带来的、几乎让她窒息的陌生触感……
每一帧画面，都像一根针，扎在她早己千疮百孔的心上。她曾经那么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张梓谦的包容和宠爱，却把他的一片真心踩在脚下，为了一个处心积虑的骗子，一次次地忽略他、伤害他，最终在最重要的时刻，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愚蠢。自私。眼瞎心盲。
这些词汇在她脑海里反复盘旋，带着血淋淋的自责。她以前从未如此清晰地审视过自己，总以为自己善良、重情义，却不知那份毫无界限的“善良”，成了刺向最爱之人的利刃。她辜负的，不仅是张梓谦三年的深情，更是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和规划好的未来。
眼泪无声地滑落，不是委屈，而是铺天盖地的悔恨，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欠他一句道歉，一句真正认识到自己错误、不掺杂任何企图的道歉。不是为了挽回，她知道那己是奢望，只是为了给那段被她亲手毁掉的感情，一个迟来的、或许他根本不屑一顾的交代。
她深吸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泪水，伸手拿过放在小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幽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她熟练地解锁，点开通讯录，那个即使拉黑删除也无法从记忆中磨灭的号码，她闭着眼睛都能输出来。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移开了。打电话，他大概率不会接，或许那个号码早己停用。而且，她怕听到他冰冷的声音，更怕自己语无伦次。
她点开了短信编辑界面。收件人那一栏，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极其缓慢又郑重地输入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然后，她开始打字。
“梓谦，你好。我是李雨桐。”
打完这行字，她停住了。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道歉的话在心里翻滚了千万遍，落到屏幕上，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删掉，又重新开始。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再打扰你，但有些话，在我心里憋了很久，如果不说出来，我可能永远无法真正开始新的生活。”
她停顿了一下，思考着措辞。
“首先，订婚宴上未婚妻为救白月光抛弃我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订婚宴上未婚妻为救白月光抛弃我最新章节随便看！也是最主要的，我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为过去那个愚蠢、自私、没有分寸感的我，向你郑重道歉。”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我为我曾经无数次忽略你的感受，把别人的事情凌驾于我们之间的关系之上而道歉；为我曾在订婚宴上丢下你，让你承受那样的难堪和痛苦而道歉；为我轻信他人，缺乏判断，甚至间接导致你事业受损而道歉……我为我过去对你造成的所有伤害，真诚地说一声，对不起。”
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她抬手用力擦去，继续打字。她必须说完。
“回想过去，我才发现自己多么可笑和可悲。你给了我毫无保留的爱和包容，我却视而不见，把你所做的一切都当作理所当然。是我眼瞎心盲，错把虚伪当真诚，辜负了你的一片真心。”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知道我造成的伤害无法轻易抹去。写下这些，也不是想为自己辩解或者乞求什么。”
她的语气变得平静而坚定。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终于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了很多人和事。我为我过去的错误承担了后果，也在努力地学习独立，学习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谢谢你，梓谦。谢谢你曾经给过我那么美好的一段时光，谢谢你的包容、宠爱和为我付出的一切。那些记忆，我会永远珍藏，也会永远为此感到愧疚。”
最后，她打下：
“发自内心地，祝你以后一切顺利，平安、健康、幸福。再见。”
长长的一段文字，她反复看了好几遍，删删改改，确保每一个字都是她最真实的想法，没有一丝一毫道德绑架或者试图引起同情的意味。
当最后一个字落定，她的手指在发送键上停留了许久。心跳如擂鼓，发送出去，就意味着她亲手切断了最后一丝微弱的、自欺欺人的念想，也意味着她将自己最狼狈的悔恨，摊开在了那个她最对不起的人面前。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指尖用力按了下去。
屏幕上显示“发送成功”。
一瞬间，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她在沙发里，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毛糙的地毯上，发出一声轻响。
没有想象中的崩溃大哭，反而是一种极致的、近乎虚脱的平静。胸口那块压了太久太久的大石，似乎随着那条短信的发送，被挪开了一点缝隙，虽然留下的凹痕依旧深刻疼痛，但至少，能够喘过气来了。
她做到了。在经历了彻底的失去、认清现实、背负债务、辛苦劳作之后，她终于有勇气，首面自己最不堪的过去，向她伤害最深的人，做出了迟来的忏悔。
他不回复，是理所应当。他或许根本不会看，或许看了只会嗤之以鼻。但那己经不重要了。这条短信，与其说是发给他，不如说是发给她自己。是她与过去那个浑浑噩噩、不懂珍惜的李雨桐，所做的一个了断。
她抬起头，望着窗外那片被城市灯火映照得不再纯粹的夜空，眼泪无声地流淌，但嘴角，却极其缓慢地，牵起了一抹极其微弱的、释然的弧度。
她终于，可以试着真正地，往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