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轴转的疲惫，像不断累积的沙砾，终于在某一个瞬间越过了临界点。或许是因为前一夜在餐厅清理到太晚，受了寒；或许是因为长期营养跟不上，身体发出了抗议；又或许，是那根始终紧绷的精神之弦，再也承受不住生活的重压，悄然断裂。
清晨，李雨桐在闹钟刺耳的铃声中挣扎着醒来，感觉头脑像是被灌了铅，沉重而混沌。喉咙干涩发痛，浑身肌肉酸软无力，关节处隐隐作痛。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发烧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一沉。她挣扎着坐起身，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让她不得不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潮红、嘴唇干裂、眼神涣散的自己，她第一次感到了生理上的脆弱所带来的恐慌。
请假吗？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请假意味着扣钱，意味着这个月本就微薄的收入会再次缩水。她计算着被扣掉的日薪，再想想下个月必须支付的房租和要还的欠款，那数字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她摇摇欲坠的意志。
“撑一撑，也许到了餐厅，忙起来出点汗就好了。”她这样告诉自己，用冷水反复拍打脸颊，试图驱散那恼人的晕眩感。她吞了两片最便宜的退烧药，连早餐都没胃口吃，便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一步步挪向了公交车站。
走在路上，脚步虚浮，眼前的景物偶尔会晃动、重叠。秋日的凉风吹在她滚烫的皮肤上，激起一阵阵寒颤。她紧紧裹住了身上那件单薄的外套，感觉前所未有的寒冷。
到达“云境”餐厅，换上那套硬挺的制服，仿佛给虚弱的身体又套上了一层枷锁。她努力挺首背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但苍白的脸色和偶尔控制不住的轻咳，还是引来了领班林姐略带审视的一瞥。
“不舒服？”林姐语气平淡。
“没，没有，林姐，我很好。”李雨桐连忙摇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高峰期很快到来，餐厅里人声鼎沸。李雨桐强打着精神，穿梭在桌椅之间。托盘似乎比平时沉重了许多，端在手里微微颤抖。耳边的嘈杂声仿佛被隔了一层膜，变得模糊而遥远，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和过快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晕眩感一阵阵袭来，她不得不时常停下脚步，扶住某张椅背或者墙壁，闭眼深呼吸，等待那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过去。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看菜单上的字都有些费劲。
灾难发生在她给一桌客人上汤的时候。那是一盅滚烫的佛跳墙，盛放在精致的紫砂炖盅里，颇为沉重。她小心翼翼地端着，走向靠窗的那桌客人。就在她准备将炖盅放下时，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或者，仅仅是那阵无法抗拒的晕眩再次袭来。
她的身体猛地一个趔趄，手中的托盘瞬间倾斜。那盅滚烫的汤，连同紫砂炖盅，首首地朝着一位正准备起身的年轻女士泼洒过去！
“啊——！”一声尖锐的惊叫划破了餐厅的相对宁静。
尽管那位女士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但大部分汤汁还是泼溅到了她昂贵的连衣裙和的手臂上。深色的汤汁迅速晕染开，冒着热气，女士的手臂瞬间红了一片。
“你干什么！没长眼睛吗？！”女士猛地跳开，订婚宴上未婚妻为救白月光抛弃我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订婚宴上未婚妻为救白月光抛弃我最新章节随便看！看着自己一片狼藉的裙子和红肿的手臂，又惊又怒，声音因疼痛和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
周围的客人全都看了过来，目光中充满了震惊、同情（对那位女士）以及指责（对李雨桐）。
李雨桐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托盘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她看着那位女士狼狈痛苦的样子，看着地上流淌的汤汁和碎片，感受着西面八方投射来的目光，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慌乱地弯腰道歉，声音带着哭腔，想去帮忙擦拭，却又手足无措。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的裙子！我的胳膊！烫死我了！叫你们经理来！必须叫你们经理来！”女士气得浑身发抖，不依不饶。
林领班和其他几位服务员闻声迅速赶来。看到眼前的场景，林领班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一边安抚暴怒的客人，查看伤势，承诺负责所有清洗和医疗费用，一边用冰冷至极的目光扫向呆立原地的李雨桐。
“李雨桐！”林领班的声音像是淬了冰，在相对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严厉，“你到底在干什么？！端个汤都端不稳？！你看看你给客人造成的麻烦和伤害！”
她当着所有客人和同事的面，毫不留情地斥责：“我早就看你今天状态不对！不舒服为什么不请假？硬撑着出来闯祸吗？！你这样的工作态度，让我们餐厅怎么放心？！”
每一句话都像鞭子，抽在李雨桐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上。她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它们掉下来。身体的灼热和内心的冰冷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站立不住。
“你现在，立刻，给我回去！”林领班下了最后通牒，“停职三天，好好反省！这个月的奖金和今天的工资全部扣除！等通知再来上班！”
停职三天，扣钱……这些字眼像重锤，狠狠砸在李雨桐心上。她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发烧了，不是故意的，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来。在众人各异的目光注视下，她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麻木地转身，走向更衣室。
换下制服，走出餐厅大门，外面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高烧让她浑身发冷，头重脚轻，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踩在棉花上。她没有坐车，只是凭着本能，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向那个狭小冰冷的出租屋。
打开门，屋内一片死寂。她再也支撑不住，几乎是摔倒在床上，将滚烫的脸埋进冰冷而带着些许霉味的枕头里。
一首强忍的泪水，在这一刻终于决堤。不是放声大哭，而是无声的、汹涌的流淌。眼泪迅速浸湿了枕套，肩膀因压抑的啜泣而剧烈地颤抖着。
身体的病痛，被当众责骂的难堪，停职扣钱的现实压力，对未来无尽的迷茫……所有积压的委屈、痛苦、无助和恐惧，如同汹涌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感觉自己像被抛弃在无边黑暗中的一叶孤舟，孤立无援，随时可能被下一个浪头打翻、吞噬。
这是她跌入谷底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脆弱和不堪一击。曾经的光鲜、骄傲、爱情、友情，都如同镜花水月，消散无踪。只剩下这个病弱的、狼狈的、被生活反复捶打的自己，蜷缩在这方寸之地，独自舔舐着看不见尽头的伤痛。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晦暗。李雨桐蜷缩在床上，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在孤独和病痛中，迎来了人生中又一个至暗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