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令人作呕的下水道恶臭并未飘进这座灰白的审判庭,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卫宫玄跪在法庭中央,膝盖骨像是碎了一样疼。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水泥,每呼吸一次都要用尽全力。他眼睁睁看着那两道刚刚凝聚成型的虚影——象征祥瑞的“麒麟”和沉默寡言的“灰刃”,在卫宫切嗣那冷酷的注视下,像被强酸泼中的泡沫,噗呲一声,溃散成漫天无用的光屑。力量被剥夺了。那些原本充盈在四肢百骸里的英灵之力,此刻正在被某种更底层的规则强行抽离。“还没明白吗?”高座之上,切嗣手中的天平纹丝不动,那双死鱼般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多余的情感是生锈的齿轮。想要拯救多数,就必须剔除这些软弱。剥离软弱,方成利刃。”利刃?把人变成只会做减法的机器,这也配叫利刃?卫宫玄想笑,喉咙里却全是铁锈味。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确实,在这个以“绝对理性”构建的领域里,无论是saber的誓约还是archer的羁绊,都脆弱得像张纸。但他还有一样东西,是切嗣这个“正义机器”永远无法计算的变量。“老爹,你的算术题……做得太烂了。”卫宫玄猛地抬起右手,并没有攻击切嗣,而是并拢五指,狠狠刺向了自己的胸膛!没有鲜血飞溅。他的手掌穿透了皮肉,触碰到了一团滚烫、搏动的核心。那不是血肉构成的心脏,而是一座正在疯狂运转的“心核熔炉”。原本漆黑幽暗的炉心此刻被强行撕开一道口子,刺目的金光瞬间照亮了半个法庭。在那熔炉内部,无数金色的魔术回路如同血管般搏动,而缠绕在这些血管之上的,是几缕极其纤细、却坚韧得可怕的粉色丝线。那是凛的血,是凛的令咒,是那个笨蛋女人死也不肯松手的证明。“这是……”切嗣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终于抽动了一下。就在这光芒乍现的瞬间,法庭那灰蒙蒙的穹顶上,一道慵懒而华贵的金色残影缓缓降临。那是美与战争的女神,芙蕾雅。她没有实体,只是一缕寄宿在玄灵魂深处的残响。女神那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竟带着一丝悲悯,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卫宫玄的眉心。漫天金粉洒落,在他额前迅速凝结成一架虚幻而精致的天平——“心之秤”。与切嗣那架冰冷的、只称量“数量”的天平不同,这架秤的左盘上,放着沉甸甸的砝码,上面写着“百人之命”;而右盘上,仅仅放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滴。那是“一人之泪”。在切嗣的逻辑里,这根本没有可比性。左边重若千钧,右边轻如鸿毛。但在卫宫玄的眉心,那架“心之秤”却诡异地向右倾斜,重重地沉了下去。那颗泪滴,压过了百条人命。“荒谬。”切嗣冷冷吐出两个字,手指扣动,四周的因果锁链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绞杀而来。“荒谬吗?”卫宫玄缓缓站起身,胸口的熔炉轰鸣作响。他盯着那架向“泪水”倾斜的天平,嘴角扯出一个狰狞却畅快的弧度。“你称的是命……但我守的是心。”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胸膛内的熔炉仿佛黑洞般坍缩。之前一直沉睡在技能栏里的被动技能“守心·未誓”,被这股决绝的意志强行投入炉火。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中,概念被重铸。一柄没有护手、通体流淌着岩浆般纹路的无名短刃,从心核中缓缓浮现,被卫宫玄一把攥在掌心。铮——!空气被撕裂。数十条漆黑的因果锁链已经逼近面门,那些锁链上挂满了无数平行世界里因他“感情用事”而导致的悲剧画面。“裁决——信念真伪。”卫宫玄闭上眼,再睁开时,原本黑褐色的瞳孔已化作两轮熔金般的竖瞳。那是审判者的眼睛。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整个灰白法庭的结构被瞬间解析。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正义”逻辑,变成了一根根脆弱的线条。他看到了。在切嗣手中那架代表“绝对正义”的天平底部,有一道极其细微、藏得极深的裂缝。视线穿透裂缝,那里面藏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宏大的理想,而是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伊莉雅还年幼时,骑在切嗣肩膀上笑得没心没肺的画面。那是卫宫切嗣穷尽一生想要切除,却至死都藏在灵魂最深处的软肋。“找到了。”卫宫玄双手握住那柄无名短刃,声音沙哑,却如雷霆炸响,“你说感情是弱点?别逗了!你的正义……不过是你用来掩盖恐惧的遮羞布!你只是害怕再次失去,所以才要在失去前杀光所有人!”“闭嘴!”切嗣的表情瞬间狰狞,那份从容崩塌了。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他疯狂地挥动手臂,无数黑色的枪口从虚空中浮现,起源弹的毁灭气息锁定了卫宫玄的每一寸灵魂。就在这时,一声温柔的叹息穿透了枪林弹雨。“你不是要成为他……你是要,超越他。”那是艾莉西亚,或者是爱丽丝菲尔?那个白发的女人虚影在他身后一闪而过,轻柔地推了一把他的后背。卫宫玄不再犹豫。心核裁决,发动。他不闪不避,迎着漫天的起源弹,手中那柄燃烧着“守心”之火的短刃,并非斩向敌人,而是反手一刀,狠狠劈向了自己被锁链缠绕的灵魂枷锁!咔嚓!这一刀,斩断的不是锁链,而是那种名为“像卫宫切嗣一样活着”的诅咒。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在这一刻模糊。原本死寂的法庭穹顶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一束温暖得不讲道理的橘色光芒照射进来。隐约间,在那光芒中,似乎传来了梅宫纱织那充满活力的歌声,哪怕是在坠楼前,她也从未后悔过被拯救。那是人性的光,是切嗣逻辑里无法计算的“变量”。“唔……”高座之上,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突然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他手中的天平并没有被外力击中,却从内部那道裂痕开始,咔咔作响,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难道……我才是错的?”切嗣看着手中崩坏的天平,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迷茫。卫宫玄大口喘息着,浑身是血地站在废墟中央。他右臂上的龙形烙印在虚境中具象化为一颗狰狞的暗金龙首,一口咬碎了身上最后几根残存的锁链。“不论对错。”卫宫玄抬起头,金色的瞳孔直视着那个逐渐佝偻的身影,“我只是,不想活成你的样子。”现实世界,冬木教堂地下室。“咳——!”远坂凛猛地捂住嘴,却根本挡不住涌出的鲜血。那血不是鲜红的,里面竟然混杂着点点如同金沙般的碎屑——那是魔术回路因承受过高规格的灵魂冲击而崩解的征兆。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身体冷得像是掉进了冰窟窿。“混蛋……你要是再不醒……我就真的要挂了……”就在她意识即将涣散的前一秒,她感觉到掌心下,那只一直冰凉的手,突然痉挛般地抽动了一下。卫宫玄紧闭的双眼,睫毛开始剧烈颤动。一股虽然微弱,却炽热如火的生机,正在从那个“废柴”的体内疯狂复苏。他在回来。带着属于他自己的答案。而此刻,在那即将崩塌的灰白法庭之中,卫宫切嗣的残响已经变得半透明,像是一缕即将消散的烟雾。但他并没有消失,而是固执地站在即将坍塌的高台上,低着头,看着那个已经挣脱枷锁离去的背影,嘴唇微动,发出了最后一声微不可闻的低语::()fate:被凛抛弃,我吞噬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