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2)
着实不必惊动外面的人,闹得鸡飞狗跳。
“你这人,怎么到了这把年纪还是这么不知道轻重呢?”
一个声音突然从我的床帐后面冒出来,我一惊之下,倒忘了疼痛。帐子后面走出来一个人,阴沉着一张脸,来到床边,袍子一掀,坐到了床沿上。
“哼,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身边也不知留个人,活该你难受!他那皇帝是白当的吗?就由着你这样!”
嘴上说着话,手却伸过来,在我背后的至阳穴上按压起来。
按了一会儿,我的心口疼便慢慢消失了,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是我不让人告诉他的。他有他的难处,这些日子,也够艰辛的了,我又何必给他添乱呢。”
他每天都来请安,虽然总是强打精神,可我却把他的疲惫看在眼里。
这才几个月的功夫,他就瘦了许多,眼眶都抠下去了,眼里时常布满血丝,想必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
大行皇帝在位六十年,大家伙儿见天儿“万岁”、“万岁”地喊惯了,就真当他能活上一万岁了,冷不丁儿一下子不在了,便是天下大乱。
连我都失了分寸,何况其他人?
那朝堂上,每个人心里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个个都是炼成了精的,一句话绕着多少弯,他骤然被推上那位置,背地里不知多少人不服气,等着看他出丑。他每日周旋于各处,怎么能轻省?
“倒是你,功夫好也不能这么乱来啊,如今我这宫里到处都是人,被看到了可有你好瞧的。”
“哪儿就有那么多心让你操的?爷晚上来这儿也不是第一回了,哪次让人看见了?爷这身功夫也不是练着好玩儿的!”
他见我能开口了,便将手慢慢收了回来,摸出一方帕子要给我擦汗,却被我躲开了,顿时拉下了脸子。
“哼,我倒忘了,你如今是尊贵的太后,咱的东西粗糙,是配不得您了。”
这人,几十年了,还是老样子,脾气上来,什么人都敢恼,什么话都敢说。
“隆科多大人的帕子太精贵,我用一条,就需即时还上一条。如今许久不动针线,怕用了你这条,再没有帕子赔给你了。”
从我认识他起,他每次拿出帕子给我用,必然抢走我的,这回我身边没有帕子,自然要先说明白,省得这疯子待会儿又闹。听我这样一说,他脸上的怒气顿时消了,突然一笑,又伸手给我擦汗。
“一条帕子,爷还是舍得的,这条就给你使了,不用你还。”
说话间,那手已经轻轻将我额上的虚汗尽数拭去。
我躺着任他动作,眼睛却被他眼角的皱纹吸引了。
想当年,我第一次想见,他还是个骏马轻裘的翩翩公子,意气风发,狂放不羁;我只是个黄毛丫头,脾气暴躁,不懂圆通。一转眼,他已是朝廷重臣,理藩院尚书兼步军统领,位高权重,不可一世;我……也早不是当年那个女孩儿了。
“怎么?今儿个才看出爷的好处了?”
他注意到我看他,立刻眉开眼笑起来,伸出跟手指挑我下巴,故作轻浮地戏弄我。
“以前说的那话还算数:只要你开句口,点个头,天涯海角,爷立刻就带着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