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听臣妾一言。这事是否属实,尚待查证。可不管如何,胤祥总是您的儿子,他对您一向孝顺有加,一颗忠心是不做假的啊。”
“宛儿,你不懂的。”
皇帝坐回椅子上,叹了口气,拉着我的手,摇了摇头。
“若朕不是皇帝,这件事便算不得什么。可朕偏偏是皇帝啊……”
说着,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不懂啊……宛儿……”
是的,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不过就是那么一点微薄的血缘罢了,他们连面都没见过,十三自己更是毫不知情,如何就变成了枷锁?
那孩子,明明那么崇拜自己的父亲,整日里梦想着像皇阿玛那样驰骋沙场,他将皇帝亲征噶尔丹的各大战役倒背如流。他哪里知道,他父亲日夜追杀的那人,正是自己的外祖父。他因为这点血脉联系,已经被自己的父亲从此打入另册。
十三,我可怜的孩子啊……
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断线的珍珠般滑落,落在我们握在一起的手上。我的身子一软,挨着皇帝的身子,朝地上滑去。
“皇上……”
我抬起脸,仰视那个至尊的男人,最后一次哀求。
“臣妾实在受不了再失去一个孩子了。”
皇帝凝视我许久,抬手摸了摸我的脸,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水,再次叹息:
“宛儿,你回去吧。”
……
回到永和宫,我便再度开始了焦虑不安的等待日子。
心情明显的烦躁起来,无论如何都无法静下心来。十四来看我,说了几句玩笑话,不留神一句话就惹恼了我,被我一通训斥,弄得他也讪讪的。
眼看着年底接近,一想到十三那孩子还不知被关在什么地方,我就寝食难安,没多久,便又病了。
永和宫里药气蒸腾的时候,御书房里也没消停。
十一月,皇帝召集几位满汉重臣,一同商讨再立太子的事宜。
皇帝提出了一个非常民主的建议:由大臣们推举合适的皇子作为新的太子。而这个民主的开端,随即被他自己用非常专制的手段抹杀了。
先是阿灵阿首倡皇八子胤禩应该为下一个皇位继承人选,紧接着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等在场的满汉大臣一致拥护!此外,皇八子还得到了皇帝亲舅舅佟国维、女婿舜安颜,以及肱骨老臣马齐的支持。
八皇子党声势浩大,全然将之前皇帝的怒火忘得九霄云外。他们大约以为,皇帝会真的言出必行,接受他们众口一词的推选,兑现他承诺的民主。
而他们等到的结果却是:
皇帝先是勃然大怒,接着把称颂八皇子最热情的那位马齐大人揍了几拳赶出去,然后气势汹汹的指责胤禩“未尝更事,近又罹罪,且其母家亦甚微贱”,最后,耍无赖般的将众位大臣打发走,命他们回去再好生斟酌一番。
“今马齐、佟国维与胤禩为党,倡言欲立胤禩为皇太子,殊属可恨!朕于此不胜忿恚。况胤禩乃缧绁罪人,其母又系贱族,今尔诸臣乃扶同偏徇,保奏胤禩为皇太子,不知何意?岂以胤禩庸劣无有知识,倘得立彼,则在尔等掌握之中,可以多方簸弄乎?如此,则立皇太子之事,皆由尔诸臣,不由朕也!”
打发走了不听话的大臣们后,皇帝越想越气,怎么都难以平复。于是杀到钟粹宫,将莫名其妙的良妃劈头盖脸一顿骂。
后宫把持在我手里这些年,各处都是我的眼线,我便是躺在永和宫里,也能知道外头的事情。
皇帝在气头上,骂嫔卫小婵的时候也没避人。据说,良妃带着身边的人迎到钟粹宫的前庭中,才跪下请安,皇帝的雷霆便当头而来。
皇帝具体骂了些什么,自然没人敢给我详细学舌,但可以确定,皇帝很尖刻的对卫小婵的出身进行了挑剔。
据说,皇帝临走的时候,还训斥良妃,让她安分守己,若想有个善终,就把那些个不该有的野心都收了去。
良妃自那一日起,便一病不起。不同于我的心病,她是真的病了。
在我和良妃都养病的日子里,康熙四十八年就悄悄来到了。
十三,到底没能回来跟我一起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