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借着宿舍窗户透出的微弱灯光,她看到铁门外站着几个高大的身影。
为首的男人肩背挺括,正等在门口,雨水顺着凌厉的下颌线滚落。
即便满身泥浆,即使此刻的狼狈,即便冲锋衣左臂被划开一道口子,露出渗血的绷带,那双深邃的眼睛依然如绽星般明亮,带着不容错认的坚定与焦灼,死死盯着门内的方向。
是席琢珩!
真的是他!
时从意冲到铁门前,冰冷的铁栅栏隔开了两人。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却只能颤抖着手,用尽全身力气去拔那沉重的铁门栓。
值班的刘老师举着手电筒警惕地站在一旁:“时工,你认识这个人?”
时从意用力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刘老师见状立即退后两步,识趣地转身离开,还顺手带走了其他几个围观的工作人员。
铁门终于被拉开一道缝隙,席琢珩一步踏进来,迅速扯下自己的冲锋衣,兜头兜脸地将她整个罩住。
带着他体温的内衬瞬间隔绝了寒冷,鼻腔盈满了他身上特有的气息。
时从意刚要开口,却被他借着包裹的动作一把攥住手腕。
五指如铁钳般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席琢珩俯身低头,阗黑的眼眸死死锁住她,目光如炬般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直到确认她完好无损,他紧绷的下颌线才稍稍放松,可这个认知非但没能让他平静,反而让眼底翻涌的情绪更加剧烈。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得不似平常,喉结艰难地滚动着,仿佛在竭力压制某种即将溃堤的情绪。
然后,时从意听到他用一种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问:
“时从意……”他语音艰涩,极力克制的嗓音里泄出一丝颤抖,“你是不是又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不要我了?”
她猛地抬头,雨水模糊了视线,却仍能看清他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
那双眼猩红得骇人,眼底翻涌着疯狂与脆弱。
但时从意不管,只觉得所有情绪如决堤般喷涌而出。
她气得浑身发抖,又委屈得心尖发疼。
一想到他这一路可能遭遇的危险,后怕便狠狠攫住心脏。
塌方的山路随时可能将人掩埋,突发的泥石流能瞬间吞噬整支队伍,被冲毁的土路连当地向导都不敢轻易涉足。
结果这个疯子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来了!
来了就算了,问她的这是什么狗屁问题!还不如苏琼那个绿茶会说话!
“席琢珩你是不是有病?!”时从意声音哽咽得发颤,泪水混着雨水滚落,抬脚就往他腿上踢,“你疯了吗?!不要命了?!这种路况这种天气你怎么敢跑来?!还受伤……来了就只会欺负我……”
她每一脚都结结实实踢过去,可雨水打湿的地面让她站立不稳,又哭得抽抽搭搭,力道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凶。
他却纹丝不动地站着,任由她发泄,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指节捏得死白,心底却诡异地涌起一股病态的安心。
她还会对他发脾气。
时从意像是要把这些天积攒的所有情绪都倾倒出来,却又因为抽泣而断断续续,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委屈得不行,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每天、每天都在给你发信息……可是都发不出去……你还、你还……”
话没说完,喉咙便像被什么死死哽住,再也说不下去。
直到她的哭声变成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席琢珩才带着一种彻底崩断理智弦的决绝,一把扣住她的后颈按进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他滚烫的唇贴着时从意冰凉的耳廓,声音嘶哑破碎到了极点,“我有病……是我疯了,都是我的错……”
他的手臂越收越紧,用尽了全身力气将她死死按向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三天,整整七十二个小时的失联,每一分钟都让他煎熬。
担心她工作起来像拼命三娘,害怕她遭遇危险,更恐惧她是不是又一次要放开他。
这些疯狂的猜想,足以让这个素来沉稳的男人彻底失控。
从时从意在登机前给他发了那条“提前出发”的消息开始,他的世界就天翻地覆。
特别设置的提示音在凌晨三点骤然响起,他瞬间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