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从意摸摸鼻子。
呀,这是被他的衬衫领口遮了整整一个上午呀。
她仿佛村口看热闹的老大爷,踮着脚远远张望,却被席琢珩一把揽到身前。
“隔那么远能看清?昨晚是谁一边哭,一边非要咬人?”
温热的掌心贴在她后腰,低沉嗓音里带着戏谑。
时从意老实了。
纵使再铁骨铮铮,也遭不住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这么审判。
“嘘!”她红着脸把墨镜往他鼻梁上一架,拉了人埋头就走,“吃饭!”
半露台餐厅里,海风轻拂着白色纱帘。等菜时,时从意忽然凑近他耳边:“其实……挺性感的。”
他挑眉望来,她却已正襟危坐,专注地翻看起菜单。
席琢珩被她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逗笑,伸手将人揽过来在唇上轻啄一记,才满意地放开。
饭后他们登上叮叮车,时从意戴着宽檐遮阳帽,倚在窗边看街景流转。
缆车缓缓攀上太平山,窗外薄暮中的港岛风光渐渐铺陈开来。沿途绿意葱茏,间或闪过半山豪宅的灯火。
下了缆车,席琢珩始终牵着她的手,穿过热闹的商场和广场。
太平山凌霄阁观景台上,游客熙攘。八月的港岛暑气正浓,这一天恰好是个将雨未雨的阴天,厚重云层低低压着维港,天色灰蓝,已有些许沉沉暮意。
维港两岸的摩天大楼渐次亮起灯火,远处货轮缓缓驶过,鸣笛声在山海间悠悠回荡。
湿暖的山风带着草木的潮气,吹拂着时从意颊边的碎发。
她凭栏远眺,脚下霓虹如同倒悬的星河,在朦胧暮光中渐次连绵,璀璨又带着几分水汽氤氲的迷离。
太平山上的建筑和景观灯,也随着天色渐暗连缀成片,将蜿蜒的山道和观景台映照得流光溢彩。
“你小时候有没有来过这里看灯?”时从意望着这片璀璨夜景,轻声问。
身边的人沉默了片刻。
时从意疑惑地转过头看他。
席琢珩的目光投向远处,掠过太平山缆车轨道,那里正有车厢缓缓攀爬,像童年记忆里一抹模糊的彩色。
许久,他才开口:“我父母,是在这里定的情。”
——也是在这里永别。
山风骤然卷过,带着湿意,将未尽之言卷进暮色里。
时从意的心微微一沉。
即使到现在,他也从不与她讲,那个十岁男孩是如何挨过父母相继离世的夜晚。
不说父亲走后,那些深夜独自惊醒的惶然,不说在老宅长廊里踩着自己影子走过的童年。
她只能在张如芳知之甚少的叹息里,从她所见席家人微妙的态度中拼凑。
除了老夫人和席云澹给予的温暖,其他叔伯表面关切,实则疏离。
毕竟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再聪慧也容易拿捏。
直到席振山发现,在一众儿孙里,只有这个沉默寡言的长孙最出众。
不只是相貌,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沉稳气度,超越年龄的洞悉力,还有面对变故时异乎寻常的冷静。
资源开始倾斜,要求却愈发严苛。而他以远超预期的速度成长起来。
手段狠,眼光准,行事缜密从容。那些曾经对他不冷不热的人,渐渐从轻视变成忌惮,又从忌惮变成依赖。
他不是为了得到谁的认可。
他只是别无选择。
二十多年前,太平山隧道尚未贯通。
那条蜿蜒的山路在雨季总是湿滑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