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冷的女声毫不客气地直接打断柯观的话。
“刚刚柯教授所讲的实验,并非像传统实验一样是在严格控制变量的实验环境进行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柯教授的实验方式既不像田野调查,也不像传统实验,似乎有些四不像。如果放到实验室来进行,这些理论是否还成立呢?”
鹿以知一只手转着笔一只手捏住意见表晃了晃,勾了勾嘴角,暗示性极为明显。
【叮铃铃:!!今天的鹿老师好凶!】
【零点零一:嚯,鹿老师原来这么凶呢?@小度小度你们平时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的?】
邢小渡的聊天图标疯狂闪烁,即便开了小窗,她的群聊记录还是被斜后方的仇禾尽收眼底。
柯观不可察觉地怔了一下,很快恢复自信的笑容,从容地解释道:“鹿教授提的问题非常有探讨的价值。没有选择传统的实验方式,对于外行来说有疑问是正常的。”
她超绝不经意间在“外行”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而后继续笑眯眯地说“这个项目是由国家基金支持,由机关单位牵头合作的,主要目的是解决司法鉴定中的实际问题。如果在纯粹的试验环境进行,很难说能不能运用到现实场景中。”
“所以我选择尝试在机关单位进行试验,最后,数据也证明我们的方案没有问题。”
说完,她顿了顿,推了推麦克风问道:“其他老师和同学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我还有几页ppt,然后我们就可以进入到最后的q&a了。”
那是她紧张的时候会做的动作,这点小习惯还是没变。正在唰唰写字的鹿以知抬头看了一眼台上的人,继续低头填着意见表。
台上的人并没有急着切到下一张幻灯片,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中带着难以察觉的挑逗:“在痕迹检验领域,不可置否的是还有一些其他老前辈发明的模型,也能有效预测行为数据的变化规律。”
“比如说,我们鹿教授的gm模型,也是我们模型的灵感来源之一。”
鹿以知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毫不避讳地瞪了一样台上的人。
说谁是“老”前辈?!
两人分明只差三岁,在一起的时候那人还努力做出成熟的样子来掩盖缩短二人的年龄差,现在居然说她是“老”前辈?
鹿以知表面不动声色,内心狠狠记下一笔。
柯观心情很好地切到下一张幻灯片,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继续讲着。
接下来十分钟的演讲,被鹿以知各种尖锐地问题打断了数十次,学生们不自然地挪着屁股心里都在暗暗叫苦——此时早已过了座谈会的结束时间。
柯观带着学生屠映近期正试图用ai模型对行为数据进行测评,试图模拟出行为实验数据,如果成功,便可以大大减少被试的需求。
ppt最后几页,柯观截取了部分代码用于展示她们的模型是如何训练的。
就在台上的人讲解代码的时候,鹿以知在心里冷笑一下又记上一笔——那人居然给变量命名为“lyz_error”?!
你才是error,祝你天天报错!她在心里默默诅咒着。
趁着柯观喝水的功夫,鹿以知毫不留情地继续发难:“如果ai可以跟我们的被试做实验得出一样的结果,那确实是很有意思。柯教授是否可以解释你所用的talk5模型具体是怎么达到跟人的认知一样的吗?”
“还有,我们心理学研究的难道不是,‘人’怎么想吗?在我们连人的想法和人脑机制都没摸透之前,柯教授已经开始去研究机器在想什么了?这是否有些本末倒置呢?”
“如果柯教授志向在这儿,我可以替你向隔壁计算机系写推荐信。”
鹿以知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过去,完全没有给对方作答的间隙。
全场的老师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柯观入职已经是说好了的,办公室名牌都挂上了。
本次演讲只是走个形式,没想到鹿以知百般刁难。当着众人的面,柯观要是表现得不好,恐怕院长都没法保下她。
柯观一脸从容,笑容继续扩大:“多谢鹿教授好意,我还是希望在本专业一条路走到黑。我们专业确实跟计算机有很多交叉研究,不过后者更倾向于解决问题,而不是解释原理。”
“回归到我们的新项目本身,我们所做的只是初步试验。后续我们的计划是跟计算机系的组开展合作,技术上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如果可以自己建模,得出跟类似专业鉴定师的数据,那么就大大节省了我们收数据的时间和成本,从而帮助我们更好的去研究,‘人’,在想什么。”
柯观脸上的笑容继续扩散,视线毫不避讳地投向发出质疑的人,“我们组一直努力在心理学史上那些经典的模型上进行创新,我本人也很喜欢像鹿教授这样的前辈的理念。”
我本人也很喜欢像鹿教授这样的前辈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