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旁几十米的地方,便有停车场。沈宥之手搭在方向盘上,在静静地等纪清如的消息。
姐姐会不会训斥他快点过去呢。
**
沈宥之有段时间里,确实和沈鹤为的关系缓和不少。
一方面,沈鹤为去上大学,姐姐就只有他独占着;另一方面,在这种独占期里,即使他和姐姐产生矛盾,沈鹤为也没有趁虚而入,而是选择协助他们解开误会。
那也许是他们第一次配合做事。
纪清如升上高二不久,也许是青春期,对家里人忽然谁也不大热情。放学回来,首要事是先蹬蹬上楼,反锁门。
那年是远山入冬最快的一年,他们住郊区,寒风更甚,沈宥之却很喜欢。
哪怕纪清如前一晚甩门甩得再冷漠,早晨上车前的那段路,她也会和他走近些,要他走在前面,用身体挡一点风。
沈宥之走得奇慢,十几米的路也千里远似的,催得纪清如不得不去推他的背。风冷绰绰,他走路也踉踉跄跄,但仍然是挪行的速度。
可这点小手段也不能延续太久,姐姐坐上副驾驶后,又翻脸不认人。
明明和他在同一所高中,下车前要命令他等会儿再走,走廊里碰到连招呼也不愿意打,目不斜视,好像他们从来不认识。
疏远持续有三四天——已经让沈宥之觉得度日如年。他不能再等。姐姐如果不愿意告诉他自己在想什么,那么他便努力。
接送他们车的空调便坏掉。
第一天纪清如还生捱着,坐在副驾驶上手搓得要起火,戴能拉到鼻梁的毛线帽,甚至很有骨气的回绝掉沈宥之递来的暖手宝。
也因此错过司机格外心虚的眼神。
第二天她就坐进后座了,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自己。寒风洞穴中互相依靠的两个原始人,她自嘲,但不耽误靠在沈宥之身上取暖。跟个火炉似的,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高的体温。
但同一个理由,实在经不住反复地用。到第三天便被抓住,那是周五,纪清如气势汹汹地到他房间,眼神要吃人。
“你真是出息了,沈宥之。”她拽着他的衬衣领带,力度并不客气,“你敢贿赂外人来骗我,接着还想做什么?”
惹得她还以为家里快破产,连空调也修不起,白白担心好几天。
“对不起。”沈宥之快呼吸不上来,挤着氧气开口,“可是姐姐,你很久不理我。”
缺氧的是他,纪清如却也觉得无法呼吸,手里长条领带变成山芋般烫手。“那、那是因为——”她结巴着,分明是对他有点生气的,可兴师问罪的态度却瞬间软掉。
跑回房间的脚步声慌慌张张,和另一道走路声却杂糅。沈宥之追过去,看到新来的阿姨正巧从走廊另一头走来,不经意似的又偏过头,好像只是在检查卫生。
纪清如撞到她,连道歉都应付。
这可不像姐姐的作风。
几乎没费什么功夫,沈宥之便查出这是沈琛指定派来的帮佣。翻一翻通话记录更奇怪,纪清如开始疏远他的前天,竟然正好接过沈琛拨来的电话。
他获得的信息,正好和沈鹤为那边对应上。
那时候他讲话的技巧已经趋近纯熟,套一个高中生的话更轻易,三言两语便让纪清如讲了出来。
是有人在散布谣言。
她和沈宥之是同一辆车上下学这件事,被人很轻易的拿来做文章,即便澄清是重组家庭,没有效力反而更证实他们住在一处。
他们不同的姓氏——“沈”、“纪”,变成秽乱事的铁证。话说得格外难听,不仅限于他们有恋爱的可能,还着重强调“同居”二字。
这种谣言一传十,十传百,抓不到源头,隐隐约约的,每个人都含糊其辞,说,我是听别人这么说的啊。
纪清如在学校里扮演的是完美人设,亲切温柔,和人起冲突是几乎没有过的,根本想不到是到底是谁要在背后这么恶心她。
在学校里被悄悄非议便算了,她只交虞岁安一个真心朋友就够——谁知道风言风语又传进家里,沈琛给她拨来电话。
不是来关心体谅的,而是言辞温和的,明示着,清如,你和沈宥之两个人在家,关系亲近是好的事,但毕竟都长大了,有些时候,还是保持距离的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