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闭,将外界的风声萧瑟尽数隔绝。
一手扶在方向盘上,代熄因另一手把车内的温度调了又调。
从高到低,从低到高。
反反复复,开开关关。
“熄因。”
陈昉忽而温声唤他,“你要不要休息会儿?换我来开。”
“不用不用,我睡不着。”他一口回绝,手紧了紧,上头的青筋依稀可见。
车辆持续行驶。
深呼吸,长吐气,又呼吸,再吐气。
循环往复后,他兀地问:“你头一回参与重大行动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如果你紧张,等会儿在外头等着也可以。”
“谁紧张了?我什么场面没见过?只是没去过大前线而已!”
他扭过头要辩些什么,陈昉立刻哄孩子似的把他的脑袋转了回去:“好好好,不紧张,看路。”
“我就是……”说不出当下是什么心情,他的心跳时快时慢,脑袋也转转停停,好容易憋出一句,“有点焦虑。”
“就那么一点点而已啊。”他很快又补充。
轻笑一声,陈昉问:“那要不要去服务区买一瓶红牛?”
“不至于,咱们还在赶路呢。”他义正言辞,昂首挺胸,两秒后又弱了下来,“……哎,算了,焦虑什么的,你当我放屁吧。”
代熄因不说话了,拍拍面颊,呼出一口气,决定专心开车。
车灯打在前头,驱散聚拢的黑色,却驱不散一片的暗。
不知道是夜色更漫长,还是前路更漫长。
漫长的尽头,数辆伪装成物流货车的中州市局特警突击车,已无声无息潜行至惠中村外围的预伏点,等待协同作案。
车内,全身黑色作战服,佩戴夜视仪与战术头盔的特警队员们最后一次检查枪械、破门装备和通讯系统,耳边只剩器械的轻微碰撞声和凝重的呼吸声。
远处制高点上,狙击小组的观测手低声报着参数:“风速3,湿度65,视野清晰,目标区域无异常移动。”
而尽头的这边,在看见距离目的地还有一千米的路牌后,代熄因给车挂了低档。
道路两畔的一切不再模糊,树影错落,杂草摇晃。
他极快地转头,瞧见陈昉已经睡了过去,喉结一动,嘴巴几度张合,舌头舔了舔上唇,又在下唇滑了过去。
视线重新投向前方,秒针都能与时针重逢三次了,他才从嗓子眼里低低地挤出半句:
“等这件事……等这件事结束……我们……”
简单的几个字,却愣是说不完整。
再度干咽下一口唾沫,他到底抿住唇,噤了声,手也将方向盘攥得更紧了。
“等事情结束,我带你去下馆子。”
身旁的话语措不及防,代熄因眼睫一颤,差点踩了急刹。
脚上悬崖勒马,他侧目而去,陈昉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清隽的脸上掠过一抹极淡的笑意:“保证不骗你吃辣,好不好?”
他总能轻而易举地一次次走进自己的内心,抚平那些或忧心忡忡,或焦躁不安的褶皱。
每一个字都爬升一点温度,本有些发凉的四肢暖烘了不少,每一个字又软化一寸坚固,还带点僵硬的肩背也放松地往后靠去。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代熄因用力点了点头。
因为有些承诺,本就无需说尽。
*
在中州警方的接应下,两人于凌晨三时整抵达目标汇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