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了医生,他说你现在的情况比较稳定,不找也行,交代的那几个活我都能干。”
帮病人翻身,给病人按摩四肢,等拔了管子后喂病人吃饭,然后扶病人下床走路。
在陆瞬看来,这不能被称之为“活”,陆瞬不仅想干,还想大干特干。
贺秋停轻轻吸了口气,闭了闭眼,说道:“陆瞬,何必跟我在这耗着呢,我以为,我说的够清楚了。”
“是很清楚。”陆瞬的垂下眼睛,呼吸很沉,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神,却没能遮住落寞。
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觉得我们两个不合适,可能看见我就烦,可能…也不愿意再喜欢我了。”
陆瞬说着,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没关系的,贺秋停,你现在不用说话,不用给自己压力,也不用觉得我现在做的事就是为了挽回你,我真没那么多想法和目的性,我就只是想要照顾你。”
他说着将手伸进被子里,很精准地扣住贺秋停绞在被单上的五指,温柔缓慢地收进掌心,摩挲着,“人生病了,都是要有人照顾的,你不是例外。”
“还是那句话,就算分手了,你也可以把我当老同学,或者,当成家人。”
家人…
贺秋停愣了片刻。
这个词对他而言,已经变得非常遥远了。
父亲横死,奶奶去世,母亲重组家庭后定居国外,只有在涉及利益时才能短暂地想起他们有过一段母子情,偶尔会打来电话,但从来没有丁点关心,说的永远是,“律师说有份文件需要你签字。”
贺秋停沉寂的眼神中漫过水雾,在泪失禁程序的影响下,心里刚一回想,眼眶唰的一下就红了。
情绪陡然间被无限放大。
他默不作声地朝着另一侧偏过头,眉目舒展,嘴唇微微翘起弧度,笑得很苦,把眼泪流在了陆瞬看不见的角落。
他早就已经没有家人了。
快乐无人分享,痛苦独自吞咽。这么多年,每一天,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样独自行走的人生,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当从陆瞬口中听到“家人”这个词,他还是会不由得受到触动。
两个人僵持着,谁都没有说话,贺秋停闭上眼睛,感到陆瞬握在自己手上的力道慢慢地加深,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
就这么过了许久,陆瞬等来了贺秋停含糊不清的一句话,“随你便吧。”
不是拒绝,不是“不用了”,也不是“我不需要”。
像妥协,像试探,也像是恃宠而骄,陆瞬仔细品味了一下,觉得那更像是贺秋停小心翼翼递出的求救信号。
贺秋停依旧是一脸厌倦的神情,他偏着脸,明明眼眶还红着,睫羽还潮湿着,却已然将嘴唇抿成了一条倔强的直线,眼神冷漠又平静,好像刚才那个脆弱的瞬间从来没有存在过。
陆瞬忽然笑出一声。
他忽然觉得,贺秋停逞强傲娇的样子,很像一只小猫,又或者说,像是一个很天真的小朋友。
总之很反差,也很可爱。
贺秋停对陆瞬的笑声很敏感,转过头来,“笑什么。”
他的眼尾泛着红,语气略微有点凶,这一瞪,看在陆瞬眼里倒像是撒娇。
陆瞬没解释,只是揉搓着贺秋停的指骨,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腕,说话的声音极轻,温柔哄道:“乖,忍一忍,很快就能拔管了,到时候能吃点藕粉什么的,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贺秋停不自在地把自己的手脱出来,再度闭上眼睛睡觉,虽然他神智异常清醒,根本无法入睡,但还是闭着眼,努力地和陆瞬隔绝着距离。
他感受到后者坐在床边,目光炙热地落在他的身上,看了许久许久,久到贺秋停都要装不下去了,真的产生了几分困意。
陆瞬的手机突然响了,陆瞬下意识地关掉然后起身离开。
陆瞬刚走,系统的声音便出现在他耳边。
【哈哈哈哈好甜喂,我亲爱的宿主,最近有了很大的进步呢!~】
贺秋停给了它一个白眼,现在一听见它的声音就觉得吵闹。
【对嘛~就要这样~不要拒绝他人的帮助!只有这样,你过往积累下的情绪熵值才能随着病症得以释放,不然只会越来越多!】
【宿主即将解锁新病症——重度失眠,失眠将会伴随荨麻疹、神经性头痛、神经衰弱、暴躁易怒等系列并发症。】
【所以小统良心大发,特地跑来提醒宿主,趁着这两天能睡着,多睡一睡~~~】
贺秋停冷笑一声:我真是要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