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酒酒对蓝小波开解道:“庄子在《齐物论》里面说,‘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如果把自身的情感局限在家庭里,那当家庭概念消失的时候,很容易就会痛不欲生。可是放到宇宙的观念来看,日月星辰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不用觉得孤单与无依。万物的重要性是等同的,无贵无贱。”
世家大族和暴发户的差别在于底蕴。
蓝小波之所以被陈至虚骗,就是因为他明明是被赶出去的骗子,可示人的永远是一副悠然闲适的贵公子姿态。
无论自身怎么落魄,好像只要天地未塌,山河不倾倒,就算不得什么大事。
陈家自发家起,祖上就十分崇尚道家。
道家对万物无情,不偏不倚不私,应规律让万物自然发展,不去干涉,看似无情却有情。
像极了陈家做生意的手段,永远找准时机,抓住时代发展的每一个风口,顺应万民需要,应运而生,水到渠成。
但有时候,一旦万物背离规则生长时,道也有着杀伐果断的一面,凌驾于万物之上。
天地倒转,水灌高山,沧海桑田。
在变与不变的循环之中,维持着道的永恒。
陈家的孩子,名字都是和道有关系的。
陈乐道,不是津津乐道的意思,而是对道的存在感到喜悦。
在冥冥之中,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养育并掌控着万物的生长。
陈至虚的名字也是如此。
虚原本是一个极好的字,过于看重实体的存在会让人沉沦堕落,尤其是被世间的幻象所迷惑,执迷于尔虞我诈的争抢中。
唯一解脱的方式,就是“守静笃,致虚极”。
可惜了这么好的名字。
陈至虚是陈家的耻辱,是打着陈家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的败类。
只能披着一副虚假贵公子的皮,在荆棘与泥泞里翩翩起舞,永远无法逍遥地神游太空。
裴家更推崇法家,偏向现实一些。
善于钻研人性,将所有人的利益,规划进自己的设计里。允许谁做,不允许谁做,定义权在自己手里。
做起生意来,不择手段,好言相劝不行,就找个由头把人送进去,实在是颇为残忍。
蓝小波狠狠地叹了口气,开始抱着自己的光头痛哭。
他觉得陈酒酒特别不上路子。
按理说,换了别的女人,早应该感恩戴德了。
谁会在这种时候跟他讲什么庄子啊?
他妈的,谁在乎一个死了几千年的人,说了什么哄骗世人的屁话!
现在他是想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
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懂事儿,都快给他气崩溃了。
陈酒酒见蓝小波哭得厉害,自己也有些难过。
有时候,她看见世人这样执迷不悟,确实很心疼。
很多事明明想开就好了,可他们偏偏想不开。
在得不到的漩涡中苦苦挣扎,在被抛弃的回忆里自我怀疑。
“波叔,你别哭了。我不想伤害你的。”
她不想让任何人因为她而哭。
蓝小波像是突然找到了突破口一般,讲道理他讲不过她,利用同情心倒也不是不行。
“没有人爱我,我不想活了,就让我死吧。”
她小声劝他道:“一时没有人爱,也并不能否定你的人生价值。况且,世界广大,你一定会遇到爱你的人的。”
“你别再骗我了,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就连你也讨厌我,你甚至不肯再像原来那样抱抱我。我不再是你的波叔,我就是个废物、人渣,所有人都会唾弃我,我根本回不了头了。”
陈酒酒对蓝小波安慰道:“没有那么严重,今晚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被表舅骗的钱,等我回到陈家之后,找个管事的去帮你要回来,让他以做生意的名义要,不会泄露你们的交易。你还是你,并没有变。我不会对你有不好的印象,你只要再也别动这样的心思,变得越来越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