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吴用是吴家最顶用的好男儿,庄聿白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座上宾。老太太一高兴,立马着人封一个五两银子的红包来答谢。庄聿白原想拒绝,忽一转念,这也算是自己辛苦赚来的钱,凭什么不能收!
故事虽是无中生有、顺口胡编的,但寿宴之前既哄得老太太开心,又让她心里有了盼头,更重要的是还替她教训了下那个不长进的孙子,怎么不算一石三鸟,做了一件积德行善的大好事!
何况这几两银子对他们吴家来说跟本不算什么,与其让这个败家子拿去喝花酒,不如自己带回家用到更值得花钱的地方。
庄聿白接过红包,道了谢,又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旋即楚楚动人的脸上轻转阴雨,挂满委屈,说还有两件事要请老太太给做主。
现在庄聿白是吴家的贵客,贵客如何能受委屈。老太太一把将礼行到一半的庄聿白扶起来:“好孩子,别怕!我老婆子虽说老了,但这个家中还是做得了主的!有何事尽管提。”
庄聿白先是叹口气,接着精湛茶艺上了身,眉低眼顺,又使劲挤下两滴泪,还扯着袖子往眼角擦了擦。
“老太太千秋之喜,原不该说这些事情说出来给老太太添堵。只是我们人微言轻,能跟老太太说上一句话,那都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嗐!怕就怕,今日我前脚出了老太太这门,后脚就被人劫了。能不能全身全影走回家全凭老太太做主。”
“这是哪里话?是有人为难你不成!我老太太今日把话放在这,这家中有人敢为难你,就是诚心跟我对着干!好孩子,别怕。你放心说,为难你的那人是谁?”
庄聿白原本生得单薄,柔柔怯怯的姿态一摆,着实可怜见的,哪个看了不心生怜悯。
庄聿白拿捏住众人这一点,添油加醋地把兴二那日如何带几个小厮将他家打砸一通,方才又如何准备在府外围堵之事全说了一遍。当然兴二克扣牛家炭柴钱,没事就跑去村镇打秋风、败坏吴家名声之事,也都绘声绘色讲出来。
既然担了茶茶小白花的虚名,索性将茶艺演绎到底。庄聿白也学那吴用的撒娇模样,扑通一声跪在吴老太太身旁,扯着衣角道:“只求老太太做主,救我一救。”
这还了得。老太太听完,登时拉下脸来,当众叫大娘子近前来听训。她近来年纪大了,后院交与大娘子全全管着,谁知家中竟养着这样的蠹虫。
“不管他是兴二还是兴三,也不管他是有脸还是没脸的奴才。敢做这伤天害理的事,不拿去报官都算是主子开恩了。今日敢得罪家中贵客,明日就敢把主子拉下马。先拿家法打他二十板子,扣他两个月月例,后面细细问明了再做处置。至于克扣小郎君朋友的钱,现在就让他吐出来。”
管家将庄聿白好生送到后门上时,后院鸡飞狗跳正忙得起劲,有的满世界安排抄经文用的纸笔、软垫,有的则一叠声喊着“拿兴二”“别让兴二跑了”。
兴二娘马婆子听闻今日吴家后门人来人往好生热闹,又来看看能否寻件事情做。找不到兴二,正在后门等着,一眼看见管家带着个人出来,她正要迎上去,忽觉得那小生面熟,像是哪里见过一般。待再看上一眼,魂魄差点没吓飞。
青天白日的,怎么就见着鬼了!
马婆子脸吓得铁青,厚厚的脂粉都盖不住那份惊慌失色。她躲在墙角缓了半日,方慢慢回过些神。不至于看错,他那一头怪发颜色奇怪的很,还有那勾人的模样。马婆子又扒着墙角看了眼,一口黄牙咬得咯吱响。
不是他还是会谁!那个祭河的活死人。就是因为给他上过一次妆,害得老娘生意全无。你就算化成灰,老娘也能认出来!
可祭了河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一个小厮从后门跑出来,马婆子忙一把拉住:“方才管家送出来的那人是谁?他到吴家来做什么?”
“这也是你能打听的么!”小厮向来看不惯兴二母子素日的作派,对马婆子自是没好气。
马婆子死死拽住小厮衣袖不放:“他头发的颜色是不是偏黄,左眼眉尾处还有一颗红色泪痣?”
“你怎知他眉尾有泪痣?”小厮是方才帮庄聿白烧火的,庄聿白眼角的泪痣虽不甚明显,他还是注意到了,不过他此时没时间同马婆子闲扯,“我劝您老人家别操心别人有没有泪痣,还是赶紧回家准备棒疮药吧。里头正拿您儿子呢!”
第30章采买
牛大有一脸着急地等在后门外,见到庄聿白安然无恙从里面出来才算稍稍放下心。
“琥珀没事吧,怎么去了那么久?他们有没有为难你?”牛大有警惕地往四下看看,“刚才你进去后,跟着我们的那几个小厮就都散了。”
“路上说。”庄聿白一身轻松上了牛大有的炭车,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洋洋得意扔给对方:“打开看看。你的!”
牛大有稳住缰绳,打开绳套,往手里一看,有些困惑:“银子?炭柴钱,方才吴家已经给了的。”
“这是兴二克扣的。帮你讨回来了。”
庄聿白将刚才在后宅如何智斗吴用,如何状告兴二之事从头到尾给牛大有讲了一遍,当然作为故事主角的他,形象自是伟大光明又正直,一派横槊沙场、英勇却敌的儒将风范。
牛大有听得也起劲,往常听说书先生讲书,都没有这一段有意思。高兴之余,又担心那吴家小公子和兴二会不会时候来找麻烦。
“把心放进肚子里好了。兴二就是个狗腿子,无足挂齿。何况他挨的那二十下板子都是素日和他有仇之人打的,保证他一个月估计下不了床。而且墙倒众人推,今日是老太太下令打的他,他在这吴家算是彻底丢了脸面、失了势,不人人往死里踩他一脚,已经算他上高香。至于那吴用……”
说到吴用,庄聿白眼神讳莫如深暗了下,“我帮那他在吴家后院赚足了面子,他感激我还来不及呢。而且只要他家老太太还在,只要老太太佛前发下的愿还没实现,我就算他们吴家的半个座上宾。放心,就算他不顾及老太太的面子敢私下去找我们麻烦。这不还有你和……我表哥呢嘛!”
牛大有将那一两银子摸了又摸,然后小心放进怀中收起来,听庄聿白提到孟知彰,心中的石头似乎瞬间落了地,竟又跟着高兴起来。
从小到大,牛大有最信任的伙伴就是孟知彰。这么多年,他就从来没见过有什么事情能难住孟知彰。牛大有空有一身蛮力,论打架虽也能一口气干翻三五个人,但若别人纠集七八个人围攻,他就不是对手了。可知彰不一样。知彰灵活机敏,人也聪明。不仅能硬打,还能智斗,浑身都是本事。
十岁那年,邻村几个恶童欺负牛大有,牛大有没敢跟家中说。孟知彰见他胳膊上有牙印,再三逼问下他才道出此事。孟知彰听完说了句“回家等”就走了。
牛大有虽不知道等什么,但知彰让他等他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