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替王爷拒绝?”
云无声音不急不缓,一字一句砸在赵琪笔挺劲薄的脊背上。逆光打在对方轻便的衣衫上,透出里面紧致的线条。
这是云无择第一次以这般角度看一个人。他瞳孔微震,一股酸胀的情绪从心中慢慢生成,隐隐升腾。似莫名欢喜,又似没来由的忧思。
“或者,阁下就是……”
“大人觉得呢?大人觉得我是替谁回答的?”
云无择目光看不到的地方,赵琪嘴角扯了下。他没有回头,也没让云无择继续问下去。
赵琪此刻有点小后悔,后悔方才怎么就眼疾手快地起身回了帐外巡逻卫兵。能听出来身后人明显起了疑心。只是不知道这疑心有几分。
惦记了那么久的猎物,平时根本捉都捉不到,今日好容易自己送上了门。怎能轻易让他跑了?而且好戏才刚刚上场,自己还没玩够。一下掀了底牌,就没意思了。
赵琪并没有急着回头,薄薄的脊背撑着几分倔强。不过眼珠转了转,他想了片刻,笑意又挂上了他那清秀又带些俏皮的脸庞。
云无择将巾帕整个覆盖在浴桶上,切断那双看似清白,但绝不无辜的目光。
自己一双眸子则追着身边人,观察,打量。不无警觉。
“阁下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云无择长眸微聚,轻轻挑眉。
赵琪的目光从对方微抿的薄唇上打了个转,笑说:“好,我回答大人的问题。大人说的对,也不对。”
“方才大人收了我,让我做近身侍卫。外面守卫们扰到大人,我理应替大人将人打发走。这,是我的职责。所以我‘替大人回答’。不过呢……”
赵琪卖了个关子,背着手开始绕浴桶转圈。
软杏色纱罗巾帕早被桶内之水浸透,湿漉漉,若细看,其上蒸腾出的一层水汽早湿了云无择的眉眼。垂到桶壁四周的几个角,正兀自“滴答滴答”落着水珠。
赵琪忽然他停下来,撩开巾帕一角,将手滑了进去:“我替大人试试水温。”
“不必。”
水声起。巾帕下,云无择快速钳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微微偏头,眸底带着玩味和警告。
“刚才……不过什么?”
“不过……大人坚持认为我是‘替王爷拒绝’,也不无道理。因为……”赵琪凑到云无择耳边,轻声说,“这是安小亲王的营帐。”
气息吹到贴在耳后的湿发。
不知是酒劲真的上来,还是这水中泡久了的缘故,云无择觉得此刻更加上头了。尤其眼前这位像换了个人似的小棋子,在自己耳边说出这营帐的主人。
“干吗这个眼神看我!”被人钳住了手腕,赵琪却并丝毫不慌张,不仅不慌张,还免得人家钳得辛苦,自己探身往近前凑了凑,“大人这是……醉了?”
“保存体力,别说话。大人既然醉了,就听我说。”赵琪笑笑,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示意对方安静。
“是!大人也猜到了。此处就是安小亲王的营帐。大人不仅深夜闯了王爷的营帐,还喝了安小亲王的茶,熏了安小亲王的香。当然,这浴桶,也是安亲王的。还有这巾帕,更是安亲王贴身所用……桩桩件件,任选其一,都足够给大人定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吧?”
巾帕下,云无择并没有松手。即便醉了,眼前这个小身板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你想怎样?”
见云无择冷了眸色,赵琪也跟着变了脸色,重新将一副无辜模样挂了回来。
“对不起。我骗了大人。从前骗了大人。刚才也骗了大人。”赵琪的眼睛都要拧出水了,“我并不是驯马司的小卒。实话告诉你,其实我是安亲王……”
浮于水面的巾帕在水流冲击下,明显有了波纹。
“别慌。听我说完。”赵琪另一只手搭上那温热、坚实的肩膀,将人牢牢控在水里,“……我是安亲王的——烧水小厮。”
“大人问我想怎样?我一个小小兵卒,又能怎样?不过是想往上爬罢了。”赵琪越说越委屈,“我只是一个粗使小厮。刚大人愿意收我为帐中亲卫。小棋子真的万分感激。若有可能,还请大人去小亲王跟前说说情,将小的要去您营帐中?”
水下钳握的力量明显软了,这是香药开始奏效。只是云无择眼递愈发冷峻,硬生生将赵琪的“不情之请”挡了回来。
“大人不愿意?”赵琪善解人意起来,“也没关系。大人此前救了我,我无以为报,便想着给大人谋了个美差。大人听听。王爷此次来军营,榻上空寂。我帮大人自荐枕席如何?”
云无择额头已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手脚绵软,用不上力。甚至眼前人在烛光和水光的交错下也模糊起来。
“你……为何恩将仇报?”
“这怎么算恩将仇报呢!”赵琪往帐后的床榻上努努嘴,“大人是不是没见过安小王爷。小王爷可谓风流倜傥、人中龙凤,世间难得的标致人物。等会大人只需往那床上一躺……”
赵琪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天旋地转,随着“扑通”一声,整个人砸进浴桶。水花满溢,瞬间将他整个淹没。